陈皮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腰间洇透的鲜血在粗布绷带上晕出暗褐血痂。
他拽着齐琪格闪身撞进染坊后院时,成排晾晒的靛蓝粗布正被烈日炙烤得卷起边角,布料在热浪中翻涌,宛如千百匹靛青鬼火悬空狂舞。
“蹲下!”他将人一把摁进染槽的阴影里,缸中发酵的酸腐气息被日头蒸得愈发呛鼻,激得齐琪格喉头痉挛。
陈皮忽然扣住她后脑,将那张惨白的脸按进自己颈窝——锁骨处蜈蚣状的旧疤硌上她鼻尖,粗粝的疤痕混着血腥气首冲鼻腔。
头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陈皮右手仍紧攥九爪钩,左手却无意识地她后颈,仿佛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幼猫。
檐角乌鸦陡然发出一声沙哑啼叫,黑影被烈日钉死在青砖地上。
追兵的咒骂声逼近染坊,一位佝偻老妪颤巍巍推门而出,枯枝般的手掌挡在眉骨前:“各位爷……这是?”
“老虔婆!可看见两个小崽子蹿进来?”为首的汉子刀鞘重重砸上门框。
老妪脊背微僵,旋即堆起谄笑,指节嶙峋的手指向空荡染池:“哎呦,这毒日头晒得石板都要化咯……您瞧这院里连耗子都躲阴沟去了!”外头喧嚣声潮涨潮落,终归死寂。
陈皮忽地脱力后仰,齐琪格慌忙去扶,掌心触到他后背黏腻一片——鲜血正顺着衣料蜿蜒而下,在滚烫地面烙出暗红印记。
“别动!”她撕下外衫欲堵伤口,却被陈皮铁钳般的手扼住腕骨。
炽烈光柱穿透布隙,在他惨白面庞割出细碎金痕,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此刻蒙了层灰翳:“听着……要是老子死了……”
话音未落,脚步声骤响。陈皮反手甩出九爪钩,寒芒劈开刺目阳光首取声源,却在最后一瞬凝滞——钩尖距老妇褶皱密布的鼻头仅剩半寸。
“造孽啊......”她哆嗦着举起枯树皮般的双手,腕骨处陈年烫伤在烈日下泛着蜡光,“二位贵人饶命,老婆子半截入土的人,能图什么......”
陈皮突然呛出一口血沫,猩红斑点溅上老妪鞋面。
齐琪格瞥见她腰间晃动的铜钥匙,蓦然想起市井传言:“城南染坊薛嬷嬷,独孙叫人给打死了……”
她压下心惊,将九爪钩收入鞘中。陈皮扯着渗血的嘴角嗤笑,血色顺着下颌滴落。
齐琪格起身掏出碎银,嗓音发颤:“婆婆,我们兄妹遭恶人追杀,求您行个方便。”碎银塞进老妪掌心时,她触到对方龟裂的皮肤如粗砂纸。
薛嬷嬷喉头滚动,终是哑声道:“随我来。”
库房弥漫着腐朽的靛蓝气味,成匹布料堆成幽暗壁垒。
老妪挪开角落染缸,露出仅容一人的空隙。
追兵的咒骂声再度炸响时,齐琪格蜷在陈皮身侧,指尖深深掐进他掌心。
“死老太婆!把人交出来!”库房门被踹得哐当作响。
“哎呦,各位爷......这破屋子耗子都嫌憋屈......”薛嬷嬷的颤音贴着门缝飘入。
陈皮忽然反握她的手,体温烫得惊人。
待喧嚣散尽。
齐琪格解开陈皮血衣时倒抽冷气——郎中的缝线早己崩断,皮肉狰狞外翻。
“……伤口全都裂开了,你背上怎么样?”她指尖微颤,想查看陈皮背后如何。
陈皮肌肉猛地绷紧,一把攥住她乱动的手腕:“嘶,你想疼死我?我现在动一下都费劲。”紧接着他嘴角扯出个狰狞的笑,“那狗东西还是被我弄死了。”
齐琪格缩回手。
这个伤比她想象的更严重,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感染。
“别摆哭丧脸。”陈皮扯出个扭曲的笑,冷汗却顺着脖颈滚落,“当时取弹头的郎中说再偏半寸就穿肾了,老子不照样活蹦乱跳……”
过了许久,薛嬷嬷才端着盆盐水渗过的绢布进来。
齐琪格跟老妪小心翼翼给陈皮处理好伤口。
背后的伤口西周还有些发青,看来五乌头毒还没有解干净。
陈皮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薛嬷嬷突然哽咽:“我孙儿若活着,也该这般年纪了......”
她看向齐琪格眼眶有些:“唉……现在世道不好,这钱我晚上请个郎中过来看看。”
齐琪格非常感激的鞠了一躬,薛嬷嬷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乖孩子,等你哥哥好些再走吧。”
傍晚时分。
陈皮摸出那只翡翠耳坠,举到齐琪格面前:“这个,你是怎么来的?”
齐琪格看见那只耳坠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右耳,发现那里早己空空如也。
“我耳坠怎么在你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