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猎空开始攻城的那一刻,秦蒙就开始撤离百姓了。当哥舒依看到宁州南城某个地窖里的地下通道时,才深觉秦蒙的老谋深算。合着他早就开始考虑陈裕安提出的南撤计划,还不动声色地偷偷挖了这个地道,难怪无论匈利还是朝臣都骂他是老狐狸。
“哥舒将军,秦某就把宁州城的百姓托付给你了,快带他们走吧。”
“秦节度使,你这是……”
“我得留下来拖住阿史那猎空,还请哥舒将军将这枚印信交给汉钦。”
哥舒依接过那枚印信,虎形的花纹古朴又庄严,那是秦家家主的印信,秦蒙是不打算回来了。
“哥舒姑娘,我家汉钦是真心待你的,乱世之中,有份真情不易,且行且珍惜。”他离去时的背影在哥舒依眼中与秦汉钦的背影重合,原来秦节度使一首都知道,哥舒依握紧了手中的玉石方块。
她不想承认她想秦汉钦了,越是不想承认,她就越是谴责自己,她怎么能喜欢一个比她小十岁的,自小拜她学武的少年呢?
后头的匈利黑骑军紧追不舍,虽然甩了几次,但是转头就被对方追上。
“该死的匈利狗,鼻子就那么灵。”陈裕安咒骂一声。
“你说我们还能活下来吗?”朔方军中如今一片低迷,兵士们趁着休息一群一群聚在一起,忍不住感叹,唯有一个身材精瘦、毫不起眼的士兵,一首看向陈裕安的方向,那是卓争。
陈裕安和秦汉钦打算走夜路,用最快的速度赶往颍河,只要渡了河就能彻底甩掉追兵。
夜深人静时分,原本躺着的卓争睁开了双眼,悄悄环顾,除了几个一首打哈欠、半闭着眼睛守夜的哨兵,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这是偷袭的最好时机。这般想着,卓争悄悄离开了队伍,远处传来几声熟悉的鸟叫,那是匈利独有的暗语。
刚一出草丛,身后冷刀袭来,多年来身处危险练就的警惕让卓争躲过了这一刀。
陈裕安横刀,赫然站在身前,而那几名匈利的暗探早就被秦汉钦抓住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卓争被发现了,竟也不慌张,还有闲心与他们交谈。
“你的眼神让我恶心。明明是尚人,为何替匈利做事?”
“哼,尚人这个身份才让我恶心。宁州的那些百姓都该死,你们尚国人也都该死绝。”
“怨气倒是挺大,不知道做了鬼怨气还大不大。”
“我不该怨吗?我娘不幸被匈利的兵士强辱生下了我,就因为我有一半的匈利血脉,宁州那些畜生就将我们母子赶出宁州,若不是叶护相救,我早死了,最该死的就是你们。叶护大人的黑骑军马上会追上来,你们的死期到了,等你们做了鬼,就知道鬼的怨气大不大。”
话音未落,烟尘迷雾西起,卓争在迷雾弹的掩护下逃脱了。
如今的局势,容不得陈裕安他们有片刻停歇,最终秦汉钦同意了陈裕安的计划——分兵。
当夜所有人不得停歇,立刻启程,秦汉钦带着秦蒙和大部队往上游,找机会渡河。而陈裕安按照原计划的路程前往颍河,引开匈利的追兵,为秦汉钦他们争取足够的渡河时间。她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一如当初的关峰。
临出发前,秦汉钦对着陈裕安欲言又止,反复好几次:“陈裕安,若是你再次遇到敖江……”
“你放心,我有原则,情爱决不会凌驾于家国之上。我陈裕安可以没有男人,但不能没有国。”陈裕安说得义正言辞,可下一瞬间就被秦汉钦的话吓得大跌眼镜。
“我是想说,他对你有几分真情,实在不行,你大可以利用他脱身。”这是立身严正的秦汉钦说出来的话吗?她不会听错了吧?
颍河边,陈裕安带着三千兵士与阿史那猎空的黑骑军对峙,战马们焦躁不安,不断来回踱步。在林中斗了一晚上,阿史那猎空明显没有耐心了。敖江也在,不,现在该叫阿史那翰了。
“我就想知道北满城那一战,三万的朔方军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只有对面两个亲历者知道。这是一根刺,一首扎在陈裕安心里的一根刺。
“我说了很多遍,我不是内应。”阿史那他恨不得将陈裕安撕碎了嚼烂了咽下去,他说的是真话。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阿史那翰确实不是内应,却也脱不了干系。当初在北满城,他是第一个发现卓争混进尚军的,他也想救关将军他们,可救了就要暴露身份,他也活不成。所以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北满城屠城的前一夜,他暗中出城去找阿史那猎空求情。可阿史那猎空是怎么做的?他说卓争在朔方军水中下了药,并给了阿史那翰解药,让他自己选,选什么?怎么选都是错的。那根本不是解药,是毒药,一滴就能让一片人陷入昏睡。而药是他下的。
他知道这些情决不能让阿裕知道,阿裕要是知道了,一样会杀了他,他们就永远也没有可能了。
阿史那猎空贪婪地看着陈裕安,他真想一刀砍碎她。眼中的疯狂在他那张俊美的脸庞之下,显得更加妖邪。
那一刀的威力太大,大的陈裕安被划破了胸膛,掉入了颍河。三千对三万的厮杀,没有任何悬念。陈裕安坠河的那一刻,只觉得浑身筋疲力竭,颍河水流的巨大冲击带着她不知飘向何处。
“你说了不会杀她的!”阿史那翰愤怒的质问阿史那猎空。
“阿翰,你不会真想把一头永远不会被驯化的母狼囚在身边吧!你要知道阿叔是为了你好,这世上除了你阿娘,只有我是真心想护你,想扶持你的。”阿史那猎空一个翻身上马,表情平淡到像是刚刚只不过是来踏青的,“我们该回王庭了,你的亲叔叔,我的好兄长,还在等着你呢!”
阿史那翰压下怒火,他说得对,他若是想拿回那个位置,只能依靠他的这个阿叔。阿史那翰骑上马,回头望了一眼平静的颍河,眼中带着一丝伤悲。
“阿裕,来世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