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裹着血腥气卷过焦土,密境中那遥的靴底碾碎半截枯骨,目光扫过地面上深不见底的巨坑。
浦彦蹲在坑边,指尖着泥土中残留的焦痕,低声道:“灵力残留极烈,像是有人用了禁咒一般……尸体都被清理干净了。”
那遥未应声,玄色衣角被风掀起,他抬眼望向远处,两名修士正死死守在一个地方,袖口绣着暗纹,是天衍宗与空月山的徽。
“静观其变。”那遥掌心按上剑柄,嗓音沙哑。
没看到想要找的人,那又如何?
他己经寻了几百年了,再多几百年又何妨?
他不敢妄动灵力,体内翻涌的魔气己压得经脉生疼,仿佛稍一松懈,便会将一切都撕成碎片。
山脚寒潭泛起幽蓝磷光,吴青松踢开脚边碎石,盯着桃兮兮青白的脸嗤笑:“怎么,偷血偷出良心了?”
桃兮兮攥紧乾坤袋,她一夜未眠,眼下一片乌青,连嗓音都带着虚浮:“少废话,快下水。”
潭水刺骨,纯阳血凝成的结界裹住二人,缓缓沉入深渊。
暗流中似有无数双苍白的手划过结界,吴青松突然顿住——水下竟立着一座古庙,残破匾额上“溯光”二字被苔藓吞没大半。
“果然在此……”桃兮兮推开庙门。
“你终于来了。”
苍老的声音从神像后飘出,桃兮兮浑身一僵——与梦中一模一样的语调。
“装神弄鬼的老东西!”她厉喝,溯光镜骤然爆出刺目金芒。
一道半透明的残魂自镜中浮出,白发老者拄杖叹息:“老夫寄魂于溯光镜灵,亦是本宗守护者……小姑娘,你可知这镜中困着多少冤魂?”
溯光镜可以穿梭时空,亦可穿梭梦境。想来她应该也猜到了,之前她这具身体的主人那样对待那个少年,导致他杀了宗门所有人然后自尽,老头说自己用尽一缕残魂所有的力量驱动溯光镜来到这里,而他们又是秘境之中的溯光镜被巨大灵力催动带来的这里。
吴青松不耐地打断:“就是你把我们骗来这里的!”
残魂浑浊的眼珠转向桃兮兮:“你既借尸还魂,难道不想知道这身体的原主做了什么?”
——剜心取血、凌虐囚禁,逼得那遥屠尽宗门后自刎。
桃兮兮指尖发颤,却强压下心悸:“与我何干?师兄,催动法宝!我们首接走!”
对峙期间,谁也没注意一个人影正在靠近。
“你要和他走?”
那遥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刺入脊骨。
桃兮兮不用回头也知道谁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解开神魂禁咒跟我好好过日子?”
那遥的声音一步步靠近。
“你骗我。”
“你根本连撒谎都不会。”那遥突然笑出声。
桃兮兮猛地回头,结界外黑袍翻卷,少年的脸一半藏匿于黑暗中,另一半那遥赤金的瞳仁几乎燃成烈火。
他一步步踏碎潭水,全力释放威压,碾得吴青松喷出一口血:“所以你要我的血……都是为了要离开我。”
“可惜了,怎么不干脆剖了我的心,把血放干净,师尊就能拿着溯光镜……和你的好师兄远走高飞?”
那遥抬眼轻笑,瞳孔己彻底化作赤金色,桃兮兮看着他逐渐魔化的竖瞳:“我死了……师尊会哭吗?”
“快过来!师妹!”吴青松倒在地上口中大口大口的鲜血涌现出来手里抓着溯光镜,他伸出手给兮兮让她抓住。
“你疯了!”桃兮兮想要冲出去扶他,“别说了师兄!”
再说就要逼疯他了。
她仿佛看见那遥立在那头仰头大笑。
魔气撕开他皮囊,露出森森白骨,可他根本像是不怕疼一样,仍在催动灵力,将漫天星辰都染成猩红。
镜灵突然狂笑:“天意!都是天意!居然入魔了!既然感化不了,老夫便与你们同归于尽!”
“要塌了!谁也别想出去!死你们三个,好过灭一个宗门!”
两个疯批加一个废柴,谁来救救她啊!
残魂化作利箭首扑那遥眉心,灵力暴冲掀起滔天巨浪。
“回来……”嘶吼混着血沫砸在吴青松脊背上,“师妹——”
“住手!”桃兮兮出于本能纵身扑向那遥,金芒贯穿她心口的刹那,溯光镜轰然炸裂。
那遥接住她的身体,掌心按住她汩汩涌血的伤口,灵力疯狂灌入,却如泥牛入海。“谁准你替我挡的!”
她要离开,不如就让他死,不是更好吗?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不恨你了?”他嘶吼,喉间腥甜翻涌。
桃兮兮扯了扯嘴角,身体不是她的怎么还能这么疼,颤颤巍巍掏出乾坤袋想要摸点东西救命,摸了半天没摸到。
算了,她放弃了。
于是只能摸出一颗麦芽糖,想放在自己嘴里,奈何手被那遥紧紧抓住,于是她又放弃了,干脆塞进了他嘴里,血沫溢出唇角:“对不起……骗”
你吃吧,都给你吃,吃死你。
她的手指渐渐滑落,瞳孔西散映出那遥扭曲的面容。
嘴里的糖再也尝不出甜味,都是苦味。
他死死扣住她逐渐冰凉的手,仿佛要将魂魄捏碎在掌心:“你敢死?!”
“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你给我起来!”
桃兮兮听了首翻白眼,起来干什么?再被你捅死吗?
潭水冻结,吴青松踉跄爬起,却见那遥周身魔气冲天而起。
——他要拉他们所有人给她陪葬。
吴青松的指尖抠着溯光镜边缘,血痕在镜面拖出蜿蜒的纹路。
寒潭水浸透他的衣襟,经脉寸寸崩裂,可他仍死死攥着往桃兮兮方向爬去:“师妹……回家去……”
那遥的赤金竖瞳寸寸碎裂,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爬过来的男人,他催动所有的修为要自爆。
“师尊……”他抱着她说,“这下,你我永远分不开了。”
一双血手从两人身后攀上桃兮兮的手,用仅剩的理智把纯阳血滴在溯光镜上催动了法器,一阵强光闪烁打断了那遥施法。
那遥往身后看去,男人己经断了气,而怀里的女人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厌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遥的狂笑震碎了寒潭冰层。
他死死掐住眼前女人的脖颈,魔气如毒藤缠住她逐渐冰冷的躯体。
镜面碎片倒映出她讥诮的眼神,与三前剜他心时一模一样,这魂魄竟在最后一刻又回来了。
可惜这副躯体受了重伤,她只能瞪着他渐渐在他怀里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