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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兮兮提着裙裾刚钻出暗阁，满街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就差点让她脚下没站稳，秋鞠忙扶住她臂弯："小姐当心！"
她望着大街上翻涌的胭脂浪潮，耳畔金镶玉髓铛被震得叮当作响："这些娘子们都中邪了？"
桃兮兮望着攒动的人头，石榴裙的娘子们踩着绣鞋往空中抛帕子，金线绣的荷包雨点般砸向街心。
秋鞠踮脚张望："今日是登科三甲游街呢！听说这届探花郎生得剑眉星目......"
话音未落，桃兮兮己拽着秋鞠往人堆里扎，她从小被接到山上去了，从来没看过这个阵仗好奇的不得了，赤色襦裙扫过青石砖缝的瓜子壳，腕间银铃叮咚乱响："借过借过！"
前头穿翠色比甲的妇人反手推搡："挤什么挤！没见我家小姐要掷香囊么！"
"探花郎看过来了！"右侧突然爆出尖叫。桃兮兮猝不及防被撞得歪斜，不小心撞歪了隔壁娘子的云鬓，惹得对方柳眉倒竖："哪来的野丫头！"
桃兮兮心想说着能有多俊，难道能比那个下作狐狸还俊么？但身体还是诚实的往人缝里挤，她觉得自己就像厨娘手下的面团，被推过来又挤过去。
"秋儿快看！"她终于出人头地呼吸上新鲜空气，指尖发颤地扯身边人，却抓了个空。回头只见秋鞠被挤在五步开外，正踮脚挥着帕子喊什么，于是也只能挥了挥帕子表示自己无事。
桃兮兮见娘子们都解下自己的荷包扔出去，觉得好玩也扯下腰间荷包往那三人奋力一掷。
香囊划出优美的弧线，正砸中三人中一人的肩头，大红织金云肩被劲风掀起，那人猛地勒紧缰绳，青骢马前蹄高扬踏碎满地香囊，缓缓回眸时，白玉似的面容映着正午烈阳，西目相对的刹那，桃兮兮只觉得呼吸都静止了。
那人眼底似淬了冰的琉璃，陌生得令人心颤，但那分明是她熟悉的一张脸。
那张与那遥一模一样的脸在日光下镀了层霜色，眉间竖纹如寒潭裂隙，眼神扫过人群时连街边柳枝都凝了层冰碴。她踉跄后退踩中谁的绣鞋，尖叫声里慌忙扯帕遮脸，发间垂落的银铃却被推搡的人群勾住。
“你这人怎么回事？挤进来也是你！现在又要挤出去？"翠衫女子的玉镯磕在她额角，桃兮兮踉跄跪坐在地，石榴裙摆沾满灰尘。她蜷缩着往人缝里钻，忽觉后颈一凉——有人勾住她衣领，一道声音邪魅中带着轻笑，"小野猫，我们又见面了。"
桃兮兮也不知道怎么就上了沈知妄的马车，马车碾过青石板的裂缝，沈知妄叩着紫檀案几，洒金折扇挑起茜纱帘，桃兮兮整个人狼狈兮兮的低着头，耳垂的耳珰还丢了一只。
一只手递了一块帕子过来，她抬头看向沈知妄，他努了努下巴暗示她的脸，“脏了。”
"凌砚之知道你出来游街么？"他看着她花了的脸，确实离野猫更近了几分。
“不知道....”她绞帕子的指节骤然发白，尾音虚浮如飘萍，偏生眸中星火灼人——这哪是怯懦，分明是只炸毛的野猫在扮乖。
“不喜欢表弟了？”沈知妄想着她之前去青楼找凌砚之，现在又来探花游街，她又不缺钱，难道就是喜欢那些皮囊长得好看的男子？
看着她困惑的表情，他好心解释道，三甲游街时女子把荷包扔给谁，就是意思倾慕于谁。
“要是表弟知道了....”他又起了逗她的心思，佯装要告状的样子。
“你敢！”桃兮兮猛然起身，此时马车一个颠簸。
“这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他还想继续逗逗她，没想到话音未落，女子一个踉跄栽进他怀里，沈知妄分明听见自己脊骨撞在车壁的闷响，但还没感觉到疼痛，她的胸脯就压了上，疼痛感和酥麻感同时传来，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但也用不着这样求人。"这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一撞居然把他撞出了薄汗，尾椎骨的感觉就像是千万条银鱼在皮下血管里乱窜，可是起伏的曲线近在眼前又麻痹了他的大脑，他忘了疼，脑子里只有那夜的一手无法掌握。
桃兮兮看着眼前的男人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脸上不但起了薄汗还开始泛红，她还以为是自己太重把人压伤了，于是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沈知妄稳住了她的身形，他垂着眼眸感觉到身体在变化，突然他抽走她发间银簪，青丝如墨瀑垂落在他脸上，芍药香味铺天盖地而来，他们指尖的距离仅仅只有一指之宽，那双看向她的眼如寒潭凝冰，似星子坠入极夜，睫羽微微颤抖，桃兮兮从他眸中清晰的看到自己脸正在变大。
突然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大力一把旋过她的身体，她被按着肩膀坐了下来，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克制，“头发乱了，我替你挽发。”
他的手很巧，挽发的技术甚至比秋鞠还好上那么几分，她突然有点好奇，这该是挽多少次才能挽成这样的，至少她自己就挽不好。
“看什么。”沈知妄眼睛明明全在手里的头发上，却又像是长了一副眼睛知道自己在看他。
“你.....的手艺真好。”话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
“好了....”这一番动手终于让他躁郁的心平静了下来，他像是很满意的看着镜匣中的作品，他替她挽了一个出门时候一模一样的双螺戏蝶。
说时迟那时快，红学的喊声混着蝉鸣刺进车厢："公子，镇北侯府到了！"
桃兮兮慌忙扯回裙摆跳下车辕，赤足踩在青石板上。
沈知妄见她像只猫似的跳下车后也慢悠悠晃下了车。
桃兮兮回头想说个谢谢，没想到男人也跟在后面，顿时谢谢变成了咒骂，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她两臂一展把他挡在朱漆大门前："你想去告状？"
她踮脚去够他视线，发间银铃随动作乱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这个坏胚子...."
洒金折扇"啪"地敲在她额角，扇子抵着她肩头推开，玄色云纹靴擦过她裙摆，惊得候在门边的老管家扑簌跪下，"表公子可算到了！老夫人催了三次香，说再晚半刻就要亲自去......"
桃兮兮怔怔望着沈知妄的背影融进屏风的暗影里，喉间梗着的质问突然失了着落，突然耳尖又烧得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