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晨光穿过密室的菱形气窗，在冰棺表面投下细碎的虹影。方以宁颤抖的手指抚过产房记录上的两个新生儿脚印，"程以宁"三个字像一根生锈的钉子扎进瞳孔。冰棺里的程家二小姐面容安详，腹部剖腹产的疤痕蜿蜒如茶山老藤，与沈曼青小腹那道淡粉色伤痕在记忆中重叠——那是去年马术事故留下的，此刻想来，坠马时间恰是林骁开始频繁出入沈氏集团的日子。
"你终于明白了。"沈曼青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倚着密室石壁，血色在月白色睡袍上洇开荼蘼花纹，"我们从来不是情敌，而是被命运缝合的……"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掌心血迹滴在青砖上，与冰棺里渗出的冷凝水汇成诡异的图腾。
方以宁扯下旗袍衬裙为她包扎，丝绸撕裂声惊醒了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十八岁生日宴上，沈曼青的礼服突然绽线，她也是这样扯下蕾丝衬裙替对方遮掩。当时林骁站在水晶吊灯下举杯，腕表的反光恰好刺入她眼底，如今想来，那表盘背面镌刻的，正是程家老窖的经纬度坐标。
密室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林骁的怒吼混着瓷器碎裂的声响："把血契交出来！"方以宁摸到冰棺底部的暗格，指尖触到个雕花乌木盒。开启的瞬间，腐旧的茶香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盒内那封火漆封存的信笺上，父亲的字迹比遗嘱更加潦草："双生花需以血脉浇灌，宁曼联姻日，血契自当焚。"
沈曼青突然抓住她的手，染血的指尖在信纸背面划出暗痕："看紫外灯……"方以宁摸出手机点亮闪光灯，隐藏的字迹在蓝光中浮现："程家女继承者需与林氏长子诞下纯血子嗣，方可解除契约。"这个发现让她胃部翻涌，想起林骁书房暗格里那些试管婴儿资料，每份胚胎基因图谱都标注着"NT"代号——正是她和沈曼青名字缩写的组合。
爆炸声震得密室簌簌落灰，沈曼青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的荼蘼胎记："还记得十五岁那年你发高烧吗？当时我也……"她的话被又一声巨响打断，密室石门缓缓开启，林骁逆光而立的身影宛如索命的修罗。
"把血契给我。"他手中的勃朗宁手枪泛着冷光，枪口却在看清冰棺内的遗体时微微颤抖。这个细节让方以宁想起订婚那夜，林骁抚过程姨遗照时泛红的眼角——此刻他的目光正死死锁在程家二小姐无名指的翡翠戒上，那枚戒指此刻正在她贴身口袋里发烫。
沈曼青突然挣开方以宁的搀扶，踉跄着扑向冰棺。她染血的手掌按在程家二小姐腹部的疤痕上，密室突然响起机械齿轮转动的轰鸣。冰棺底部裂开暗道，腐臭的风裹着茶碱味涌出，阶梯尽头隐约可见成排的玻璃培养舱。
"这才是真正的茶山秘宝。"沈曼青的冷笑混着咳血声，"你以为林家为什么执着于联姻？"她扯开最近舱门的黑布，荧光中浮现的胚胎标本让方以宁窒息——那些蜷缩的幼体面容，竟与她儿时的照片如出一辙。
林骁的枪口突然调转对准培养舱："闭嘴！"他的怒吼在密闭空间回荡，"你们程家当年为了保住茶叶秘方，拿亲生女儿做基因实验……"子弹穿透玻璃的瞬间，淡绿色培养液喷涌而出，浸湿了方以宁的旗袍下摆。液体接触皮肤的灼烧感让她想起那杯订婚酒，林骁当时说"这是程家百年陈酿"，此刻却散发出与培养液相同的苦杏仁味。
沈曼青趁机扑向控制台，染血的手指在按键上飞舞。密室突然剧烈震动，培养舱接连爆炸，飞溅的玻璃碎片中，方以宁看见林骁扑向某个标注"NT-1998-06"的舱体。当浓烟散尽，他怀抱着破碎的培养瓶跪在地上，瓶内漂浮的胚胎组织己呈灰褐色。
"这是我们的孩子……"林骁的声音第一次露出裂痕，他腕间的手链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链坠竟是枚微型冷冻管，"当年火灾里救出来的根本不是程姨……"
方以宁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记忆如决堤的洪水席卷而来。八岁那年的暴雨夜，她躲在书房屏风后，看见父亲将个襁褓交给黑衣人，对方袖口的林家徽章在闪电中忽明忽暗。而此刻林骁手中的冷冻管标签，分明写着"NT-2000-07"，正是她真正的出生日期。
沈曼青突然大笑，鲜血从嘴角溢出："你以为血契是程家签的？"她扯开衣襟，心口的荼蘼胎记在紫外线下显现出条形码纹路，"林家才是这场基因游戏的始作俑者，我们不过是……"
枪声再次响起时，方以宁本能地扑向沈曼青。子弹擦过耳际的火燎感中，她看见林骁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恐慌。这个发现比任何真相都令她战栗——原来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也会害怕失去。
当警笛声穿透地底，方以宁攥着那封真正的血契，在沈曼青渐弱的脉搏里触摸到命运的齿轮。暗门在身后重重闭合的刹那，她终于读懂父亲临终前那句含糊的"茶山之下"，不是指埋藏的茶叶秘方，而是这场延续二十年的血色孽缘。而林骁最后那个眼神，究竟是愧疚还是不甘，或许永远成谜。
晨光再次照亮茶山时，方以宁站在祖坟前，手中的龙凤金锁在朝阳下泛着血光。碑文上新刻的"爱女程以宁"五个字，在露水中折射出七彩光晕。山脚下，林氏集团的黑色车队正缓缓驶来，为首的迈巴赫车窗半降，露出林骁苍白如纸的面容。他指间转动的翡翠扳指，与冰棺里程家二小姐的戒指，原是天生一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