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不能
或者可以这么说,也是牡丹她自己的父亲。
母亲不止一次提起过,自己的父亲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总有一天会接她们母女俩出去,但等了好久好久,久到牡丹自己都不记得父亲这个人了,母亲却先一步离开这个世界,葬在了最繁华的长安城。
因此对于父亲这个角色,牡丹痛恨到都不想提起来,恰好白翡也是这样的人,两个人默契的像两只小小的刺猬,只敢将身体最柔软的部分暴露出来。
这样的人,怎么会让牡丹忽视得了呢?
一个和白翡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和自己有着三分相似。
“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总觉得这里不太舒服。”牡丹柔着声音,半个身子附在白翡结实有力的臂膀上,轻轻蹭着。
像一只在撒娇的猫咪一般。
白翡那经得过这样的架势,同手同脚跟她回去了,完全没有注视到身后的视线几乎要凝成一个实体,狠狠刺在两个人的身上。
若说牡丹是青楼女子,一开始白正则是不愿意接受的,但时间长了他自己也不在乎了,只要白翡开心就好,管她什么青楼紫楼的,都不妨碍,可这人明明是……
那般的身姿,他怎么认不出来?
惶惶不可终日的人变成了两个,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爱人,唯独夹在中间的白翡毫不知情,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但这世间终究没有两全的法子,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家人。
在一个平静的午后,牡丹正在院子里整理新给白翡做的衣服,那天在街上看到的人物自己走了过来。
“你是谁?”她声音颤抖,面对老奸巨猾的白正则,心里难免会紧张。
反观白正则,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极为热络地坐了下来,拿出带来的礼物——一只包装精美的锦盒。
里面装的是什么?
牡丹不清楚,她思忖着,往日里白翡鲜少有出去的时候,今日他父亲能来,怕是一早就摸准了他们二人的习惯,只怕方方面面都了解透彻了,这才过来的。
“您是白翡的父亲?”牡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里一直在祈求一个答案——要是不是该多好,要是假的该多好。
直到白正则点头,那一点希冀也如梦幻泡影一般,嘎巴一声就碎了。
“您来这儿做什么?”她问,又觉得不妥,遂补充一句:“我们这儿并不欢迎您。”
白正则点头,良久才嗫喏出来一句话:“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牡丹沉默了许久,她就这样站着不说话,窈窕的气质很难不勾起人的过去记忆。
“你的母亲……”话音未落,便被牡丹冷冷打断:“您说这些做什么呢?母亲早就是个死去多年的人了。您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了吗?”
是迟了。而且迟到了许久,久到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印象,要不是在街上远远看到了一眼,也许白正则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自己的记忆里还有这样一位人物。
“是我让她受苦了。”除此之外,白正则已经想不到别的能说的话了。
同样的处境,牡丹也遭遇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无言以对,直到白翡推开门,看到此生都无法面对的场景。
“你怎么来了?”他走上前,下意识将牡丹护在身后,“你来这儿做什么,又要带我回去?这次又是什么借口?”
质问的话一个接着一个,一句接着一句,白正则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最后只能说出来一句:“你们不能在一起,因为、因为……”
他因为不出来了,一方面是怕白翡接受不了,另一方面则是怕自己接受不了,两个人都是这样的,该说不愧是父子之前的默契吗?
其实白翡也不想承认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牡丹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他们的确不能在一起。
“那又怎样?”他说,怕白正则没听到,又重复一遍:“那又如何?你觉得就凭你毫无根据的一句话,我就会信吗?”
也可能是过去多年间对他的忽视,或者说是对他生母的忽视,白正则这个父亲的称号已经少了许多的可信力度,以至于他说话,白翡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胡扯。
不过是换了新的理由而已,有什么所谓呢?
也许是这样的态度真的惹火了白正则,他上前一步,狠狠攥着白翡的衣襟,大喊:“我说了,你们就是不能——”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白翡猛地推开他,眼中浓烈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体,像一柄锋利的剑,猛地刺在白正则的心口,“我说了我不要你管,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打扰我的生活?为什么,难道要看到我过得不如街头的乞丐,你才会开心,对吗?”
对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若说白正则不爱他,是假的,但如果说是爱着的,那不如上一个称来恒量恒量,看看这样的爱能在小贩的手里卖出去几个钱。
恐怕连一吊钱都没有吧。
白翡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样的感情是裹着蜜糖的刀子,咽下去就会划破喉咙,也可以说是蜜糖形状的刀子,但无论结果如何,最后受伤的永远都会是自己。
“不,我不是……”狡辩、反驳的话就这样在嘴唇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怎么都说不出来,就干巴巴地噎在嗓子眼里,噎到眼泪都掉下来,疼的要命。
“不是?你不是什么?”对面的人仍旧在步步紧逼,如同一条毒蛇一般,将人裹得窒息不够,还要一点点侵吞所有的生存空间,一直到猎物忍受不住,一心想要求死,才舍得用自己高贵的毒液,给予猎物最后的打击。
“你说啊,不是什么?”
“不是当年我娘求着你的时候,还是不是当年我求着你的时候?你懂得那种感受吗?”白翡忽的笑了,眼圈一片通红,“你什么都记得,却什么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