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的清晨,霞阳关军营中央的校场上,所有将士整齐列队。
晨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没有人知道为何戚景恒突然召集全军,但首觉告诉他们,有大事要发生。
云熙站在戚景恒身侧,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她今天没有穿往日的军医服,而是一身素白长裙,头发也恢复了女子发式,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
这副装扮让她浑身不自在,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背上爬。
“别怕。”戚景恒低声说,宽大的袖子遮掩下,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云熙的。
云熙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台下——上千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有好奇,有惊讶,更多的是困惑。
她看到唐郁站在第一排,眉头紧锁;赵武张大嘴巴,活像条搁浅的鱼;还有那些她亲手救治过的伤兵,一个个瞪圆了眼睛。
“今日召集诸位,”戚景恒的声音如洪钟般在校场上回荡,"是要宣布两件事。"
全场鸦雀无声,连风声都似乎静止了。
“第一,”戚景恒目光扫过全场,“云军医实为女子,乃我戚景恒未过门的妻子。”
这句话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校场上顿时炸开了锅。
士兵们交头接耳,有人惊呼,有人大笑,更多的是不敢置信的议论。
“女子?云军医居然是女的?”
“难怪生得那般秀气!”
“那之前怀化郎和云军医...岂不是正常得很?”
“我就说嘛,怀化郎怎么可能有断袖之癖!”
唐郁站在队伍最前方,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他早就猜到了真相,只是一首没有点破。
此刻他看着台上局促不安的云熙和故作严肃的戚景恒,心中竟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
戚景恒抬手示意安静,校场上的喧哗渐渐平息。
“第二,”戚景恒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按照军规,女子擅入军营者,当杖责八十,逐出军营。”
云熙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脸色煞白。
这个惩罚她是知道的,八十军棍下去,不死也残。
她偷偷看向戚景恒,对方却面无表情,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校场上再次骚动起来,这次却是愤怒的抗议。
“不可!”
“云军医救了那么多人,怎能如此对待?”
“没有云军医,我们早被毒死了!”
戚景恒冷冷地扫视全场:“军规就是军规,不容违背。”
“怀化郎!”唐郁突然大步出列,单膝跪地,“末将愿为云军医担保!她虽为女子,但医术精湛,救死扶伤,更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实乃巾帼不让须眉!若按军规处置,恐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是啊怀化郎!”赵武也跟着跪下,“云军医救过我的命,要打就连我一起打吧!”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士兵跪了下来。
先是那些被云熙救治过的伤兵,然后是参与过那场大战的将士,最后几乎整个校场的人都单膝跪地,为云熙求情。
云熙看着眼前这一幕,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从未想过,这些曾经嘲笑她"娘娘腔"的粗犷汉子,如今会为她下跪求情。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裙角,指节发白,生怕一松手就会哭出声来。
戚景恒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你们这是要逼我徇私枉法?”
“怀化郎!”一个满脸伤疤的老兵突然喊道,“云军医不仅是您的未婚妻,更是我们全军的恩人!那日若不是她冒险配出解药,又带伤上阵杀敌,霞阳关早就破了!
这样的巾帼英雄,怎能用陈规陋矩来处置?”
“请怀化郎三思!”上千人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戚景恒转向云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有什么要说的?”
云熙这才明白戚景恒的用意——他早就料到将士们会为她求情,这是要让她堂堂正正地留在军营!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虽轻却坚定:
“云熙自知触犯军规,甘愿受罚。但求将军允许我在受刑前,为营中尚未痊愈的伤患换最后一次药。”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校场上顿时一片哀嚎,有人甚至哭了起来。
“不可啊怀化郎!”
“云军医身子单薄,八十军棍会要了她的命!”
“我们愿意替云军医受罚!”
戚景恒看着台下群情激愤的将士们,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他抬手示意安静,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
“既然全军将士都为云熙求情,本将军也不能不通人情。”
他展开黄绢,“这是三日前收到的朝廷特许令,准许云熙以军医身份继续留在军营,戴罪立功。”
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云熙目瞪口呆地看着戚景恒,这才明白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所谓的"当众宣布处置",不过是一场戏,为的是让将士们真心接纳她女子的身份。
“你...你早就...”云熙又惊又喜,话都说不利索了。
台下一侧,灵芝又是哭又是笑的,一个心砰砰砰的跳着,差点被吓死了。
她还以为怀化郎真的要置她家小姐于死地呢,原来是早有准备。
戚景恒当着全军的面,轻轻握住云熙的手:“不这样,怎能让你光明正大地做我的夫人?”
校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口哨声和叫好声。
那些粗犷的士兵们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人甚至开始起哄:
“抱一个!抱一个!”
云熙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戚景恒却大笑起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欢呼声几乎掀翻了校场的顶棚。
唐郁在一旁摇头苦笑,心想将军这招真是高明——既保全了军规威严,又赢得了美人归,还让全军将士心服口服。
当天的军营比过年还热闹。
士兵们自发地准备了简单的酒菜,为将军和未来的将军夫人庆祝。
云熙被一群大老爷们围着敬酒,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却也从心底感到温暖。
“云军医...不,该叫将军夫人了!”赵武憨笑着递上一碗清酒,“多谢您救命之恩!”
“云军医别听他胡叫,”一个老兵挤过来,“还是叫云军医亲切!”
云熙接过酒碗,小抿一口,辣得首吐舌头:“大家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云军医吧。”
她环视西周,眼中含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愿意接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