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敕勒长歌

第380章 再伐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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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南北朝,敕勒长歌
作者:
曾照水云间
本章字数:
4306
更新时间:
2025-06-17

夜宴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宵,灯台上的烛泪堆积如小山,映得满堂宾客俱是面色酡红。

萧妙芷端坐席间,偷眼瞧着案上那方新刻的玉印。印纽上鸿雁交颈的纹路分明,让她想起建康城外那些成双成对的水鸟。

“公主觉得晋阳比建康如何?”

正出神间,高欢的声音突然从主座传来。

堂下乐师正奏着一曲她从未听过的曲子,琴瑟清音在梁柱间流转,与江南士族的雅乐有七八分相似。

萧妙芷抬眸,正对上高欢似笑非笑的目光。她面上一红,忙借举杯掩饰:

“晋阳雄浑如铁,建康婉约似水,正如诗经与楚辞,各擅胜场,各有春秋。”

高欢心头甚是妥帖,他环视堂下:

“陈将军用兵如神,公主言谈不俗,江南人物也真是让人心向往之啊!”

酒杯坠地的脆响突兀地刺破乐声,陈庆之握杯的手僵在半空。萧妙芷瞥见他绷紧的下颌线,自己掌心也沁出薄汗。

高王话里的意思明着是夸赞江南人物,但暗暗指出她们主仆过从甚密,这个她还是能听出来的。

窗外忽有夜风掠过,卷着碎雪扑入轩窗。铜雀灯台上的烛泪重重叠叠,正像他们此刻各怀的心事。

良久,萧妙芷轻叹一声:

“先父当年编文选时曾言‘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子云将军以文入武,恰合此道。”

她故意将陈庆之的表字咬得极重,余光瞥见高欢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跳。

司马子如适时上前添酒:

“公主所言不差,江南人物最难得的就是这份风神。”

高欢顺势接过话头:

“既如此,公主与陈将军不妨在晋阳多留两年。”他举杯遥敬,语气随意:

“让北地儿郎也学学江南风雅。”

乐声戛然而止,萧妙芷感到无数道目光钉在身上。

高王在席间绝口不提世子婚约,却将陈庆之与她捆绑提及,这其中的深意,她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

“王上盛情……”她缓缓起身,明智的避开话头:

“妙芷却之不恭。”

言罢,她仰头饮尽杯中酒。

高欢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看来对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聪明一些。

等宴席将散,时间已经到了子夜。萧妙芷踩着廊下薄冰缓步而行,忽觉袖口一紧,陈庆之不知何时拦在拐角。

“公主可知应下此事意味着什么?”

他声音压得极低:

“高欢只说让我们留在北地,又不提别的事情,分明是要……”

“我知道。”萧妙芷打断他:

“但两年时间应当不足以让高氏平定关陇,将军应当还记得江上那些毒箭。如今建康对将军来说比晋阳还要危险,有人比高氏更想我们死,以我私心,将军还是暂时留在晋阳吧……”

陈庆之呼吸一滞,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梆子声,三长两短,像是某种暗号。

“我会写信给陛下。”她突然开口:

“向他详细解释缘由。”

一阵疾风掠过庭院,卷起她未束的发丝。

陈庆之突然抬手,却又生生顿住。他们之间悬着江上的箭雨,悬着未愈的箭伤,悬着太多不可言说的默契与挣扎。

“末将……告退。”他最终只是深深一揖,随即没入黑暗。

萧妙芷独自在廊下立了许久,直到听见更漏报出丑时。

刚转过身,却见一名小侍女提着绢灯立在月洞门前:

“王上请公主书房一叙。”

书房内安静的紧,高欢正俯身察看一幅摊开的舆图。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标注着“长安”的那片区域:

“宇文黑獭已经把关中佛门收拾干净了,”他声音低沉,指尖沿着渭水狠狠一划:

“沙苑一战关陇兵力十不存三,不过我给了胡獭那么长的时间,如今怎么也该恢复些元气了”

萧妙芷垂眸,图上墨线纵横,潼关至渭水一带密密麻麻插满黑色小旗。每面旗上都用朱砂点出猩红一点,恰似未干的血迹。她呼吸微滞,突然注意到晋阳与建康之间画着道醒目的红线:简直是一柄出鞘的血刃,生生将南北山河劈成两半。

“孤欲再伐长安。”

高欢突然抬头,眼中精光暴射,那一瞬萧妙芷在他眼中仿佛看见了邙山夜战的烽火,看见了黄河冰封时铁骑踏碎的冰凌:

“届时请江南国主出兵淮南,两路夹击。我们南北共分天下,一扫胡氛!”

窗外雪光斜切而入,将他面容分割成明暗两面。

萧妙芷心跳如鼓,袖中手指掐进掌心尚未痊愈的伤口。疼痛让她瞬间清明。

她习惯了江南的委婉,骤然听闻这般只言片语便要分割天下的话语,只觉一时心神摇曳,原来北地的刀锋是这般明晃晃的么。

“王上高看妙芷了,妙芷……不敢妄议军国大事。”她声音发紧,江南十多年学的婉转周旋,在这般劈山断海的霸气面前显得十分可笑。

窗外朔风卷着碎雪扑打窗棂,像极了建康文人那些绵里藏针的谏言,无论如何也穿不透这北地的铁幕。她心头微叹,轻声道:

“祖父近年笃信佛法,恐怕不能为王上……”

“他会答应的。”高欢冷笑,从案头取出一卷文书掷在她面前:

“朱异已暗中与北僧勾结,欲借陈将军北上之机在江州起事。江南承平日久,若再不展露些锋芒,只怕内里就要乱起来了。”

他顿了顿:

“况且,梁主不是一直想要超度佛敌么,孤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江南一个机会!”

萧妙芷指尖微颤。文书上赫然写着:

“借北僧之力,除萧纲党羽”。

这句话像柄钝刀扎进萧妙芷心口,她想起那些熏香敷粉的建康贵公子,想起他们谈论佛经时的兰花指。

若真让他们掌控了江南局势,到时可真是不可挽回了。

此刻案上舆图中潼关的朱砂红得刺目,恍惚间竟与昭明太子咳在帕上的血迹重合。

“咚”的一声,高欢将虎符掷在案上。黄铜砸进檀木的闷响惊得萧妙芷睫毛一颤:

“江南的棋太软了,孤教公主下局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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