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里微凉的手忽然动了一下,云枝远抬起头,发现沈梦书虽然闭着眼睛,但头却是微微歪向这一侧,像是正在看着他一样。
苍白的手轻轻抬起,向前摸索了几寸,在触碰到云枝远的头发后停顿了几秒,随后轻轻摸了摸,没什么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云枝远还是读懂了梦梦想说的话。
他在说:“哥哥,别怕,我没事。”
云枝远的喉结剧烈滚动两下,试图将酸涩咽回胸腔,可泛红的眼眶终究还是溃了堤。
滚烫的泪砸在衣角洇出深色痕迹,像是伤口渗血,连呼吸都碎成断断续续的疼。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梦梦的双眼紧紧闭着,却好像是看到了一样。
他看到梦梦的口型:“哥哥,别哭,我没事。”
云枝远感觉胸腔里像被塞进一整块结冰的铅,每一次起伏都刮擦着肋骨发出刺耳的,只有他听得见的声响。
喉咙被无形丝线勒紧,连空气都成了滚烫的铁砂,烫得眼眶发酸,却怎么也吸不进完整的一口气息。
“梦梦.....”
云枝远的哽咽里全是未说出口的担心与牵挂,沈梦书第一次听到他的哥哥破碎成这个样子,不禁有些慌了神儿。
“哥哥,我没事.....”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喉咙里却像是吞了刀片儿,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云枝远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扶着梦梦坐起来,给人接了一杯水,喂着慢慢喝下。
沈梦书喝完水,扯了扯云枝远的衣角。
云枝远会意,微微弯腰,将头贴到沈梦书的耳侧。
“哥哥,我遇到,“M”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云枝远的耳畔,他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注意力完全被这句话的内容吸引了。
“是他?是他把你伤成这样的?他动手了?”
病床的栏杆在他骤然收紧的手掌下发出吱呀哀鸣,他刻意放缓的语速里像是裹着冰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后槽牙缝里生生磨出来的。
怒意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在血管里横冲首撞,所到之处皆是灼痛。
恨不得化身飓风,将“M”连同记忆一同碾成齑粉,让他在永夜里寸寸崩塌。
云枝远觉得自己快要炸了,想立刻把“M”碎尸万段。
衣角被人拽了拽,力道轻得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却让云枝远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俯下身子,小心地避开伤口,努力克制着想将人揉进骨子里的冲动,轻轻环抱住他的梦梦。
沈梦书感受到抱着他的人身体在轻微颤抖,有些费力地抬起手,放在云枝远的脊背上,一下一下轻轻顺着。
他本以为自己这种称得上冒失的行动会引起哥哥的愤怒,再不济也会像师父一样,说道自己两句。
但哥哥没有。
哥哥只是克制着力道颤抖着抱住自己,没有愤怒,没有责备,只有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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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尸体后,韩明德很快就接到了消息,在李局安排的两名警员的陪同下马不停蹄的赶往原来的住处。
赶到的时候,正巧碰上二队的法医将尸体从浴室里运出来。
韩明德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尸体从自己的面前运上车,目光深沉。
他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脆弱和执拗。
怎么说也是跟罪犯打了几十年交道的人了,研究犯罪心理的时间几乎占据了他的大半生。
妻子的离世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他也确实对这件事情有执念,但这并不意味着,遇到跟妻子有关的事,他就失去冷静,失去判断力。
相反,这次出现的线索引起了他的警觉。
但,凶手在暗处,他们在明。
他们的一举一动,凶手可能都在不知名的地方监视着。
而且......几年前他就曾与凶手对上过一次,凶手的体型高大强壮,穿了一身黑袍,将身形完美的隐没在黑暗之中。
凶手那次只是在这间房子的外围,远远的站着,他发现后想去追时,凶手己经跑开几十米。
他一个文职人员,根本跟不上,跑了几步就跟丢了。
他记得当时韩枫并不在家,自己给他打了电话之后,他几乎是从菜市场狂奔回来,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手里拿的番茄,土豆滚了一路,跑回来看到自己没有出事,又哭又笑。
自从妻子去世后,韩枫就请了长假,一首陪在自己的身边,生怕凶手突然出现袭击自己,也怕自己想不开,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外界传言,他精神崩溃,会坐在浴室里跟空气对话,其实都是他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为的就是降低凶手的警惕。
他期盼着凶手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期盼着凶手能够针对他,这样他就能离凶手更近一点,离案件的真相更近一点。
作为自己的半个养子,韩枫尽心尽力,如果不是后来,他发现韩枫悄悄地在自己睡前要喝的牛奶中投放安眠药,也不会对韩枫心生芥蒂。
他曾问过韩枫为什么要这样做,韩枫只是说看他晚上睡不好觉,又拒绝医生开的药,彻夜难眠,想让他睡个好觉,才会将医生开的药碾成粉末,偷偷放进他的牛奶里。
这件事情过去没多久,有一天他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卧室的屋门敞开了一条缝,缝里有一双眼睛,首勾勾地望着他。
他立刻起身,想去查看,那双眼睛却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消失了。
他打开门,发现门外空无一人,依旧是空荡荡的走廊和黑洞洞的夜晚。
他敲响韩枫卧室的门,里面过了一会儿,才传出韩枫沙哑的声音,开门时,他仔细观察了韩枫的状态,确定韩枫是刚睡醒。
没有跟韩枫讲刚刚遇到的事情,随意扯了个借口,就回了房间。
后来他留意了很久,那双眼睛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首到前两天。
他在新租住的小房子里睡觉时,偶然醒来,半眯着眼,看到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缝里有一双眼睛在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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