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引·西》
杭州的腊月总带着股甜津津的冷。林疏站在医馆门口搓手,看小青踮着脚往屋檐下挂红灯笼,发间的珍珠被风吹得晃呀晃——那是去年她生辰时,白素贞用西湖珍珠串的。白素贞在灶间熬枇杷膏,药香混着红糖味飘出来,许仙抱着账本从药铺过来,眉梢沾着雪:"今年药材进价涨了三成,可仕林的束脩钱......"
"阿爹!"仕林举着个红纸包从里屋跑出来,发顶的虎头帽歪了半寸,"王阿婆给的糖瓜,说比去年的甜!"他扑进许仙怀里,糖瓜的甜香裹着孩子的气息,熏得许仙眼角的细纹都软了。
"慢些吃。"白素贞端着青瓷碗出来,碗里浮着两个酒酿圆子,"当心粘了牙,晚上还要给你阿娘磨墨写春联呢。"她瞥了眼林疏,笑着补了句,"阿疏姐姐也来帮忙?去年你写的'福'字,被隔壁张大爷要走贴在堂屋了。"
林疏应了声,接过白素贞手里的药杵。腊月里医馆最是热闹,治冻疮的、祛寒的、调理脾胃的,她跟着白素贞学了十年,早把《伤寒杂病论》翻得卷了边。可此刻她更爱看白素贞挽袖子的模样——腕间的银链垂着珍珠,在灶火下泛着温润的光,哪里还有半分当年蛇妖的影子?
"阿疏姐姐你看!"仕林举着糖瓜跑到院角的老梅树前,"我把糖瓜挂在枝桠上,等过年时,梅花开得正好,糖瓜也甜得透亮!"他踮脚挂糖瓜时,虎头帽彻底滑到后脑勺,露出光溜溜的额头。白素贞笑着追过去,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小馋猫,当心被猫叼了去。"
许仙站在阶前看她们闹,忽然从怀里摸出个红布包。打开来,是对翡翠镯子,水头足得能映出人影:"这是前日在苏州收的,我想着...等开春带你和小青去西湖边踏青,你戴着最合适。"他转头对白素贞笑,眼角的细纹里全是温柔,"当年在断桥借伞,我就想着,若能娶到你,定要让你戴最好看的镯子。"
白素贞的手在镯子上轻轻抚过,眼尾泛起薄红:"那年在清波门,你背着发烧的阿疏回来,药箱里的薄荷糖撒了一路。我蹲在地上捡,你倒说'白姑娘别急,这些糖甜,捡起来还能吃'。"她抬头看他,"那时我便知,这人是要把往后所有的甜,都捧到我面前。"
林疏望着这对夫妻,忽然想起穿越前整理的《白蛇传》手稿。原剧中他们的爱情轰轰烈烈,可此刻的温馨,比任何法术都动人。她摸出手机,对着梅树上的糖瓜按了张照——糖瓜在雪地里闪着琥珀色的光,白素贞的笑声撞碎了落在她发间的雪。
"阿疏姐姐发什么呆?"小青举着副新写的春联跑过来,"我和仕林写的,你看看!"上联是"医馆春暖人常聚",下联是"西湖月满岁长安",横批"烟火长欢"。字迹歪歪扭扭,倒比去年进步不少。
"好。"林疏把春联接过来,"等会帮你贴在门口。"她转头对许仙说,"你去年写的'但得众生皆无病',今年该换副更暖的。"
"换副'人间至味是清欢'如何?"许仙摸着下巴,"前日在书斋看见这句,倒合了我们现在的生活。"
白素贞盛了碗枇杷膏端过来:"阿疏尝尝,今年加了桂花。"她坐在林疏身边,望着院外的雪,"你总说我们的日子像首诗,可我觉得,诗里该有糖瓜的甜,有药香的暖,有孩子的笑——"她顿了顿,"有你。"
林疏的鼻子突然发酸。十年前她穿越而来,原以为要改写悲剧,却不想自己早己成了这故事里最珍贵的注脚。她举起手机,给屏幕里的自己发了条消息:"你看,我们过得多好。"
暮色渐浓时,医馆的门楣上挂起了红灯笼。小青举着糖瓜跑出去找王阿婆,仕林趴在窗台上看雪,白素贞在灶间煮酒酿,许仙拿着春联站在阶前等她。林疏站在中间,看热气从灶间腾起,模糊了所有人的眉眼。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穿越前闺蜜发来的消息:"新写的论文获奖了,你在哪?"林疏笑了笑,回复:"在人间。"
雪落得更密了。远处传来打更声:"腊月廿三,祭灶王爷——"白素贞端着酒酿出来,碗里浮着颗剥好的荔枝:"阿疏,喝碗暖暖身子。"
林疏接过碗,看热气在眼前氤氲成一片雾。她忽然明白,所谓穿越,不过是命运给她的礼物——让她亲眼见证,那些被写进书里的传说,如何在烟火里生根、发芽,长成最温暖的模样。
"明年今日,后年今日,年年今日。"她轻声说,"我们都要这样。"
白素贞笑着点头,腕间的银链在雪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许仙把春联贴好,回头喊:"阿疏,来吃汤圆!"仕林举着糖瓜从外面冲进来,鼻尖冻得通红:"阿娘,王阿婆说今年的糖瓜是她亲手熬的!"
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响,叮咚声混着孩子们的笑声,混着药罐的咕嘟声,混着人间最平凡的幸福,在雪夜里漫开,漫向更远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