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河的布衣无风自动,灰白长发挣脱草绳飞扬。他右手虚握,那杆接住李慕的"时律枪"发出清越龙吟,枪身上沉睡的古老纹路逐一亮起。
"棋手。"他声音很轻,却让整座城市的紫火棋盘为之一颤,"你越界了。"
虚空中的笑声愈发清晰:"时律境不得插手世俗?楚家主是要违背盟约?"
"盟约?"楚山河突然笑了。他抬脚轻轻一跺——
"咔嚓!"
以他为中心,方圆千米内的地面突然褪去颜色,化作黑白交错的巨大棋盘。但与棋手的紫黑火焰不同,这棋盘上的每一格都倒映着不同时空的画面:有远古战场,有未来都市,甚至还有李慕等人先前战斗的片段!
"时空为盘,众生为棋。"楚山河长枪斜指,"这才叫真正的——"
枪尖青光暴涨,刺向某个看似空无一物的方位!
"——棋局!"
"噗!"
枪尖入肉的闷响中,虚空像幕布般被撕开。身着紫金长袍的棋手真身踉跄现身,胸口插着半截枪尖,黑血顺着华贵衣料滴落。他那张永远从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震惊。
"你...什么时候..."
楚山河手腕一拧,枪身青纹如活蛇般钻入对方伤口:"从你第一个分身出现,我就在等这一刻。"
棋手突然大笑,双手抓住枪杆猛然前冲!任由长枪贯穿胸膛,他苍白的手指却扣住了楚山河咽喉。
"那就一起死!"
紫黑色符文从他指尖蔓延,瞬间爬满楚山河全身。更恐怖的是,整座城市的影子突然暴动,无数漆黑手臂从地面伸出,抓住每一个活人的脚踝!
李慕强撑着要起身,却被时空乱流困在原地。他看到陈瑶的银甲被影子缠绕腐蚀,楚临风刚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连陆沉这样的强者都被三只影子手臂刺穿大腿!
"时律境很了不起?"棋手七窍流血却笑容狰狞,"我的棋局里,连时间都是棋子!"
楚山河的皮肤开始石化,但他眼中青光更盛:"小子,看好了。"他突然对李慕喊道,"这才是时空系真正的——"
被石化的右臂突然炸裂,一道青光从伤口迸射!那杆插在棋手体内的长枪突然分化出十二道虚影,每道虚影都刺穿不同时空的棋手分身!
"时律·断代!"
"啊啊啊!"棋手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的身体像被撕开的画卷,露出里面无数个正在不同时空布局的分身画面。每个分身胸口都插着一杆青枪!
李慕的时钟纹路突然发烫。他福至心灵地双手合十,学着楚山河的姿势结印。
"时空回溯?没用的。"棋手残破的身体在冷笑,"我的存在己经锚定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李慕施展的根本不是回溯,而是将整座城市三小时内发生的所有战斗画面,全部投射到楚山河的棋盘上!
每一处深渊光柱的溃散、每一个市民影子的异动、甚至棋手分身说过的每句话,都化作实体化的银色棋子,"叮叮当当"落满黑白棋盘。
"原来如此。"楚山河大笑,独臂握住枪柄猛然旋转,"你把自己的'规则'藏在市民影子里!"
棋手终于慌了。他疯狂挣扎想要解体,却发现那些银色棋子正顺着枪杆涌来,像锁链般将他固定在这个时空节点!
"不...这不可能!区区一个..."
"他不是'区区'。"楚山河的枪尖亮起一点璀璨青光,那是压缩到极致的时光长河,"他是未来的时律之主。"
长枪彻底贯穿的刹那,整座天启市的时间突然静止。然后——
倒流!
李慕看到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
坍塌的建筑重新矗立,死去的战士睁开双眼,陈瑶破碎的银甲一片片飞回重组...而他自己分解成光粒的身体,正从西面八方重新汇聚!
唯有棋手在逆向经历这一切。他的分身一个个湮灭,紫火棋盘寸寸熄灭,最后只剩真身被钉在枪尖,像标本般抽搐。
"时律境...竟然能..."他的瞳孔开始涣散。
楚山河单手掐诀,枪身上那只青玉眼睛完全睁开:"不是时律境强。"
他看向正在重聚身躯的李慕,嘴角微扬:
"是有些棋子——"
"本就能掀翻棋盘。"
"啵"的一声轻响,棋手真身如泡沫般炸裂。那些紫黑色能量还想逃窜,却被李慕新生的时钟纹路全部吸收转化。
当时间重新恢复正常流动时,天启市的市民们只记得做了个漫长的噩梦。而战场中央——
楚山河的断臂处滴着血,却笑眯眯地揉着楚临风的脑袋:"臭小子,枪法还是这么烂。"
陈瑶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银甲发呆:"我们...赢了?"
晨光洒满疮痍的天启市,战场废墟上升腾着缕缕青烟。幸存的军官们三三两两靠坐在残垣断壁间,捧着军用水壶的手仍在微微发抖。
医疗帐篷里,陆沉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右臂发愣——那里本该被深渊腐蚀得只剩白骨,现在却连兽首图腾的纹路都清晰如新。他猛地灌了口烈酒,喉结剧烈滚动:"妈的,时间倒流...真他妈离谱。"
隔壁病床上的楚临风正在挨训。楚山河一边给他接骨一边数落:"'碎岳枪'是这么用的?楚家祖传的枪法让你使成烧火棍!"可老人眼底藏着掩不住的骄傲——当看到儿子拼命护住战友的背影时,某个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陈瑶坐在帐篷外的弹药箱上,机械地擦拭着银甲臂铠。她的目光时不时瞟向远处那个银发少年——李慕正被一群研究员围着检测身体数据,胸口的时钟纹路在仪器下泛着微光。
"所以..."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们真的赢了?"
没人回答。
军部临时实验室里,林霄的金丝眼镜反射着数据屏的蓝光。
"灵源碎片融合度92%,时空亲和度突破阈值..."他皱眉看向李慕右手指尖——那里有粒几乎不可见的紫黑光点正在挣扎,"但棋手的本源能量无法彻底净化。"
李慕沉默地穿上病号服。他的动作很轻,可每次呼吸都引发周围空气的微妙扭曲。研究员们不敢靠近,那些昂贵的仪器只要进入他三米范围就会时序紊乱。
"时律境的特征。"林霄突然笑了,"知道楚山河为什么总穿布衣吗?因为他二十岁破境那年,差点把楚家祖宅变成时间琥珀。"
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楚临风拄着临时拐杖闯进来,身后跟着满脸焦躁的陈瑶。
"老头子说你要被关实验室三年?"楚临风一瘸一拐地冲过来,"放屁!老子还没跟你单挑呢!"
他的拐杖突然浮空半米,又轻轻落回地面。李慕的银眸里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就你现在这样?"
陈瑶的银甲"咔"地弹出一支镇静剂:"你们两个!一个灵能过载一个灵魂受损,能不能——"
她的话戛然而止。
李慕的时钟纹路突然剧烈闪烁,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0.1秒内,他的右手穿透陈瑶肩头空气,从虚无中抓出一枚紫黑色棋子!
"果然..."李慕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棋手在每个人心里都埋了暗子。"
那枚棋子正在他掌心疯狂挣扎,表面浮现出陈瑶最恐惧的画面——李慕分解成光粒的瞬间。
深夜的军部指挥所,五个身影围坐在全息沙盘前。
"情绪共鸣型污染。"林霄调出检测报告,"棋手败退前,在全体参战者的潜意识里埋下'种子'。当人们回忆战斗时,负面情绪会成为养料..."
沙盘上,天启市的立体投影中漂浮着数百个红点,每个都代表一枚被发现的"暗子"。
楚山河的独臂按在沙盘边缘:"我的'时律断代'明明灭了他所有分身..."
"但不是彻底抹杀。"李慕指向自己胸口的时钟纹路,"只要有足够多的人想起他,那些记忆就会重组出新的'棋手'。"
陈瑶突然站起身,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就修改所有人的记忆。"
"不行!"楚临风一激动碰翻了水杯,"那些牺牲的兄弟...他们的名字..."
水杯在落地前静止。李慕托住它,水面倒映着每个人紧绷的脸:"不需要删除记忆,只要..."
他的手指轻点水面,涟漪中浮现出新的画面——军人们互相包扎、市民们相拥而泣、废墟上开出的第一朵野花。
"用更好的回忆覆盖。"
楚山河突然大笑,独臂拍得桌子首颤:"好小子!这才是时律境的用法!"
黎明时分,天启市中央广场架起了巨型全息屏。
当李慕的手按在屏幕上的瞬间,银蓝色波纹以广场为中心扩散全城。市民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恍惚间看到天空飘落无数银色光点。
那些光点融入身体时,带走了最痛苦的记忆片段,替换成希望的画面——
抱着婴儿的母亲,记得的不再是防空洞的黑暗,而是陌生人递来的温水;
失去战友的士兵,脑海中最后定格的不再是血泊,而是并肩训练时的笑脸;
就连楚临风梦里反复出现的紫黑巨手,也变成了老头子弹他脑门的粗糙手指。
只有极少数人保留了完整记忆。
陆沉看着掌心渐渐淡去的兽首图腾,突然红了眼眶:"他娘的...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