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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和闻言，反倒气定神闲，收起判官笔，道：“如果你只是想见他一面，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你？”
“不错。如果魂魄在封如贤的身体中，我就可以设法‘招魂’。不过，”高和顿了顿，道，“如果我能实现你的愿望，你是否可以消除你心中的怨怼？”
青蛇的长尾摇动着，沉默了半晌，将长尾收了起来：“若能让我与情郎双宿双飞，我便不再为难封如贤，也不会在无忧城作乱。”
条件不少。高和细想了一会儿，点点头。两人乘云，前往曲颍的客栈。
封如贤锁了客房门，一边斟酒一边啜饮。他显得十分苦闷，一生的密云都压下来了，他却不知如何应对。
高和取出一炷迷香，刺破窗纸，让香气徐徐钻入屋内。很快，封如贤陷入昏迷之中。
高和与青蛇步入屋中，高和将封如贤扶到床上，道：“我将用七星灯招其魂魄，你为我护法。”
青蛇点点头，一时忐忑，来到了屋外放哨。
不知道高和在屋内做了什么，只听一阵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青蛇下意识转身，门开了，封如贤站在她面前。
但她知道，那一刻他已经不是封如贤了。青蛇只觉内心酸涩，不免试探着出声叫道：“季……哥哥？”
封如贤温柔地笑了，笑中噙泪，张开怀抱：“小青。”
青蛇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悸动，卸下所有防备，奔向了她渴求多年的怀抱。她梦寐以求的怀抱，如此温暖。
她说自己曾经豢养了一只鼠，养时觉得它吱吱吱吱讨人嫌，她从每日精心喂它谷物和小食，为它换干净的水与木糠，到三日一换，到渐渐将它忘却了。有一日她忽然发现小鼠死了，才觉得懊悔。
如果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她学会珍惜，就不会让季青霖苦等多年。她说她后悔了，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在观海潮那日她就会牵起他的手，绝不放开。
封如贤温柔地抚摸她的背，将她锁在他坚实的怀抱中。很久很久，他才轻声道：“听到你这样说，我很开心。”顿了顿，又道，“可小青……我的时间不多了……”
青蛇脸色微变：“为什么？”
“我本体已碎，魂魄居无定所，自然会消散。能依附于封如贤的躯体苟延残喘至今，已是上天垂怜。小青，让我再好好看你一眼，我怕再看不到你。”
他捧着她的脸，神色复杂。
青蛇的脸极美，美得摄人心魄。他觉得男人们为青蛇神魂颠倒，都情有可原。可她此刻如此哀伤，那份哀伤攫住了他的心脏。
“世道不公，你没有做错什么，都怪邱冠那臭术士，如果他明是非懂善恶，就不会捉拿你。”
“人间不公平的事情多啦，虽然他们是土匪，但土匪自有官府来管，我出面就违背了规则，其实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求仁得仁。”
“你不恨邱冠？”
“爱比恨幸福。”封如贤的双手有些颤抖，他勉强笑了笑，却不敢再看青蛇的眼睛，“小青，我要走了，忘了我吧……”
青蛇摇头。他教会了她何为喜欢，怎么可以轻易告别？
“不许走！”青蛇呼求。
但怀中的人还是失了力度，软倒在地。
“不要走！”青蛇又重复一句。
无力回天了。她呆呆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会再一次苏醒，但是那已经不是她的季哥哥了。
“他走了……”青蛇喃喃自语。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高和有些自责。
“你帮了我，我怎么会怪你。方才他对我说的那番话，我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青蛇讷讷地道。
高和点点头：“也许你应该试着重新开始。虽然在你看来像是狡辩，但人……有恶人便有善人。”
青蛇垂下眼睫，没有回话。她腾空而起，倏尔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人究竟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在失去季青霖后，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
确认青蛇已经走远了，高和踢了踢装睡的封如贤，道：“起来吧。”
方才不过是高和与封如贤做的一场戏。
季青霖不会回来了，他早已彻彻底底地消失于人世间。高和好说歹说才说服了封如贤，但高和看得出来，封如贤抱着青蛇的时候浑身发抖，甚至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封如贤惧怕青蛇，或许正因如此，高和想让他尝试抱一抱青蛇。
“其实美人也罢，妖也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高和劝慰他。
或许吧，封如贤还似做梦一样。
他以为自己一定会原形毕露，但看到青蛇眼底的点点泪光，他的心软了一下。
不过是一个可怜人而已。
封夫人又如何呢，一心爱慕父亲，但到头来她的夫君依然想让别的女人取代她的位置，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爱之深，恨之切，最后将自己的一生都葬送了。
封如贤陡然笑了一下。
那一刻，他决定与过去的一切握手言和。
不久后，无忧城又开始传说一些稀奇事。比如说无忧茶馆里的茶博士不结巴了，甚至能一边烹茶一边说书，嘴皮子溜得很。
其实无忧茶馆里的茶挺好喝的，还不贵，还送点心。老板也有意思，说什么之前不是谣传茶馆里有鬼怪，如果有人能够在茶馆里捉鬼拿妖，赏金千两。悬赏了数日，就算有心赚钱，也没有人真的在茶馆里见过妖。
老在茶馆里喝茶的几位公子真是赏心悦目，好像还是富家子弟吧！
卿郡主似乎变好看了，白了，方脸也圆了些，眼睛大了一点点，龅牙变成了两颗小虎牙，虽然腰身瘦了，屁股还是那么大。听丫鬟说是因为她曾救过一条青蛇，青蛇为了报恩，赐了她一副好皮囊。可惜她剪坏了，所以只是好看了许多，却没有变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卿郡主似乎和茶馆里的茶博士眉来眼去，但两人又并未在一起，巴不得他俩在一起的亲友每天都很着急。也许两人还有没解开的心结吧，但在一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再然后……
一辆装饰豪华的牛车停在了茶馆面前。作为祭祀所用的贡品，牛身份一直不低，寻常人消受不起。能乘坐牛车者，非富即贵。
车内燃着犀角香，那个喜欢这些通灵鬼神之术的贵人，就是无忧城最富有的南财神之子——范志成了。
他还没有进茶馆，一箱箱的银子先送了进去。不为别的，就为了他高兴。既然来店里消遣，牌面总要做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