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回到家,娘亲已等候多时,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说:
“快快快!赶紧跟阿娘走,生你们的送子观音殿急需女童子,找了好几个女娃庙祝都说不行,咱去试试!”
眼看明日大典在即,观音座前女童子还没选定,每户人家都来帮忙。
娘亲把二丫脸上的假皮连同面纱一起取了下来,拉到庙祝面前。
庙祝看了看脸相和手相连连点头,直接把人选定了。
慕容国子民多信奉观音,被选为金童玉女的人,会被记录进庙堂典籍,其荣耀堪比加官进爵,甚至不少官员都会给笑脸的程度。
拉着二丫出门的时候,娘亲别提有多骄傲,昂头挺胸,像是打了胜仗。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往殿里赶。
急忙赶来的二丫满头大汗,几个妇女将她围着一阵打扮,没多久一个小玉女就亭亭玉立出现在众人面前。
化好妆的金童站在佛像旁偷偷打量。
“住持!吉时快到了……”门外跑来一个僧人。
佛像旁,刚敲完木鱼的住持镇静地理了理衣襟:
“不忙,这就来。”
闻言,小金童疾步往前一迈——
只听哗的一声,金灿灿的袖衫被石角划开一条大口。
“啊!这怎么办啊?!”
几个妇女一看这么大的开口,都慌了神。
“快去再拿件衣服过来!”住持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忙道。
最近的成衣店来去也要一炷香,也就是半个时辰。
按几个丫头那边的计算方式,差不多一个小时。
还有十几分钟大典就要开始,主持先出场讲一小时左右的课,再带着金童玉女跟随观音像出游……
时间不可谓不紧张,连经历丰富的老主持都捏了把汗。
众人手足无措间,二丫拉拉老主持的衣袖,有些腼腆道:
“要不,让我试试?”
“对啊!我家二丫缝纫女红都是一绝!肯定能帮上忙!”娘亲眼前一亮,忙从二丫换下的衣裳里取出针线。
“我这二丫头,走哪儿都带着这些东西,我还老说她来着。看!这不派上大用处了嘛!”
老主持看了眼玉莲又看看二丫,死马当活马医吧!
这边就让人小姑娘试试,万一不行还可以等成衣店那边的衣服。
主持刚想点头,就听一妇人高声道:“哎哟!可别了!要是小姑娘弄不好哭鼻子,这可咋整。”
“还是我来吧!家里男人们的衣服都是我自个儿补的,针线不比外面的差!”
妇人眼咕噜一转,这可是个好差事啊!
可不能又便宜了那小姑娘!
之前选玉女,她家女儿就被拒绝了,小丫头哭了一晚上,给她心疼地哟。
这回绣衣裳,衣裳是要跟着进殿堂的,往年只会交给京城最好的成衣铺,找手艺最好的裁缝和绣娘,用最好的针线布料……
这可是手艺人的最高荣耀!
一想到自已能缝补到一堆大师级别人物做的衣裳,还被放在高堂供奉,万人敬仰,甚至争相求问……
她简直兴奋地快要晕厥过去。
一把抢过玉莲手里的针线,趾高气昂道:“拿来吧,你!”
玉莲反手就是一个大比兜!
“给你脸了,是不?”
妇人捂着脸,震惊,结结巴巴道:“主持,她……她在观音菩萨面前行凶,快把她赶出去!”
主持看看妇人,默默背转过身去。
啊,看两个女施主吵架什么的,最可怕了。
当即给两人念诵起了清心咒。
其他的妇人们刚回过神,反应过来,纷纷劝架。
“他缝什么缝,谁不知道她家男人的衣服是十里八乡最丑的,还在这里骄傲上了。”
“你实在手痒,拿你自已的针线,抢我家二丫一个小姑娘的也不害臊!”
“你……你竟敢说我的衣服丑!我给你拼了!”
妇人直接伸手薅头发!
其他人忙去拦。
玉莲也来气了,欺负谁都行,别想占她闺女的便宜!一个九阴白骨爪,也去扯她的发髻!
一头油光整齐的簪花盘发直接拉散架,两人都是衣衫凌乱,满头乱发。
几个妇人中间挡来挡去也挨了几爪子无妄之灾。
住持见清心咒没用,赶紧跟着传话的小僧溜了。
无人发现,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个仙子一般的小姑娘正安安静静地穿针走线。
就着这个害羞小金童的立体模特,快速缝补了起来。
她的手速很快,每一针都走在脑海里,宛如一笔笔线条,将整幅空白的画卷慢慢填实。
颜色一层一层描摹,每一针都是光和影的交织、勾勒,不仅缝合好了破口,还将缝合处绣成了云遮雾绕的仙山,还能看见几只栩栩如生的飞鹤。
这些山水风景融合了水墨的风格,加上原本的金纱外罩,美轮美奂,仿佛一场神灵显圣!
小金童看着看着,看呆了眼,他只在画上见过这么美的东西,从来没有想过,自已有一天可以穿上一幅画!
“哇……好美啊!”小金童忍不住赞叹,抚着小仙鹤爱不释手。
这声长长的,发自内心的惊呼一下吸引了妇人们的注意,不知是从谁开始,一个个都围了上来,扒拉着小金童,恨不得眼珠子都落在他衣裳上。
这……这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太美了!任谁都挪不开眼。
吵架的妇人也窒息在了眼前的视觉冲击中,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衣服可以这样补这样绣。
那些破洞仿佛不是破坏衣服的凶手,而是最亮眼的云山,仙雾。
她是怎么做到用几个灰白的颜色就能绣出光,绣出山水和积雪,还有那些简直快要飞出来的仙鹤!
妇人彻底服了,甚至连生二丫娘的气也消了。
“好二丫!教教我吧!”她的眼神仿佛在看金疙瘩。
“哼~”玉莲理了理歪斜的头发,心情格外舒畅,这些年在老太太那里受的气刚才一股脑全泄给了那妇人,还怪不好意思的。
她早就知道自家二丫能干,心里早做好了准备,却没想,还是被狠狠惊艳一把!
该死!得把二丫藏好了!
这下求媒的估计更多了!
还有求衣服的!
“二丫!二丫!你给婶婶也绣个呗!”
“二丫!姨先预定一个,就绣个这样的,我给钱,来!快收下!”
“不行,先收我的!”
几个刚才还在劝架的妇人转眼先打上了,这回换玉莲和那妇人劝架,场面一度失控。
还好到点了得去游行,几个小僧把小金童玉女往竹轿上一抬,撒腿就朝山下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