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阿姨,你偶尔放个水死不了。”
“哈,你倒是会偷懒,赶紧,握住刀,不然又被我打掉了!”
“老女人事是真多……”
“……你说你亲妈生你的时候,为啥还要给你生个嘴呢?”
曾经幼小的身影,和成年女性在月光下拿着木刀对练的情景慢慢变换,时间如同流沙一般的消逝,最后变成了如今在夜幕之中,二人握着刀。
一次次攻守转换,一次次的刀光流动,「无惑」和「梦碎」在夜色中散发着令人发冷的寒芒。
冷无忧倒挂在半空,眉头紧锁,从二人刚刚交手,她就已经没办法参与进去了。
无关妖力,两个会使用无明无心的人,同时能发现对方的弱点,也同时能规避致命的攻击。
但哪怕不懂刀法的冷无忧也能看出来,妖灵化的许青衣事实上已经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如果不是因为手上拿着「梦碎」,而是一把普通的刀,那么这会她大概已经死了。
许青衣的无明无心并不完整,从开始的势均力敌,很快就变成了她单方面依赖「梦碎」对妖力破坏而开始落入下风。
“可惜……”
冷无忧默默叹了口气,她很欣赏许青衣,像她这样的人在过去,冷无忧根本就不会看一眼,更别说屈于她之下。可许青衣不顾一切的执拗,野心,冷无忧还是决定和她达成合作。
可今天,冷无忧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许青衣的先天血脉的劣势,平庸的资质,注定了她也许只能走这么远了。
终于,月光下血光闪过,许青衣的左手被吕望砍伤了,鲜血喷溅,而她有些狼狈地后退了好几步。
“我该谢谢你留手了吗?”许青衣面色苍白,苦笑着看了看面前波澜不惊的吕望。“我明明破坏了你的妖力凝聚才对……”
吕望没有回答她,只是心里突然有些感慨。所谓公平,从一开始可能就不存在。
正因为觉醒了无明无心,所以吕望对于许青衣心里更多的是一种同情。许青衣努力了许久,可事实上她只摸到了无明无心的门槛。
吕望已经适应了「梦碎」对妖力凝聚的破坏,所以最后砍伤许青衣时,他根本就没有使用妖力,只是在刀快要触碰到许青衣时,妖力突然爆发。
而许青衣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她追不上吕望的速度,看不到吕望已经看到的弱点。
无论天赋还是战斗本能,或是对于无明无心的使用,她都输了。
冷无忧看到这里,突然在半空中消失了,但许青衣突然大喊了一声:“住手!”
冷无忧突然一个翻身落在了吕望大约几米之外,事实上不用许青衣出声制止,她也会停下。她自以为自已足够快了,但半空中她对上了吕望的那双金瞳。
只是视线接触,冷无忧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千万不要过去!她很惊讶,距离上一次和吕望见面并没有过去太久,可吕望明显比起过去要强了许多。
当然,自已的变化,其实吕望也有些意外。他好像也没做什么,抛开无明无心,他每天只和苏九儿对练过。
然而恰恰就是因为和苏九儿对练,吕望无意中成长了许多。看上去斯巴达一样的训练,可事实上因为苏九儿这个怪物,吕望在短时间内整个人的妖力运用变得更加灵活熟练,包括妖力本身都变得更加纯粹。
而吕望也慢慢开始不再过度依赖四符咒,甚至对他来说,四符咒更像是辅助道具。
许青衣看向吕望,心里不由得泛起了涟漪。苦涩,还有不甘,这个世界的真相有时候就是这么残忍,吕望作为金瞳麒麟,成长速度过去就极其的惊人。
她曾经自信自已有「梦碎」,无明无心即使只是摸到了门槛,但在如今这个时代,她也始终认为只有自已才真的做到了曾经皇甫胧的境界。
直到吕望和姚温交手,再到这一次自已几乎拼尽了全力,可吕望甚至连妖灵化都没有用过。
“没必要再打下去了,你要,这就给你吧。”许青衣收起了「梦碎」,接着扔给了吕望。“接着是不是就该杀了我了?”
接过许青衣扔来的「梦碎」,吕望只是默默将它和「无惑」一起收起来。随后,他深深地看了许青衣一眼,对她微微鞠躬说道:“这么多年,还是欠了你一句,谢谢你的照顾,许阿姨。”
说罢,吕望转身腾空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许青衣呆呆地看着吕望远去的背影,突然惨笑了一声,而冷无忧走过来,看着她流血的左手皱了皱眉,右手伸出蛛丝快速挥舞了几下,柔软的蛛丝就仿佛线一样,将伤口完全缝合。
“对付一下吧,他明显是中途收手了,不然你这半个胳膊只怕都保不住了。”冷无忧叹了口气。“怎么说,你这养大的小崽子和那个苏九儿只怕今晚非得在上京大闹一场,咱们怎么办?”
“回北都。”许青衣看了一眼公孙家的方向,慢慢解除了自已的妖灵化。“参与进去,还是袖手旁观,咱们都得死。倒不如回去把我自已想做的事,这会赶紧做完。还要谢谢公孙家,虽然准备还不完全,可也足够我拼一把了。”
“你为什么不投诚苏黎呢?”冷无忧突然好奇地问道。“她们四家早晚对你卸磨杀驴,现在投诚苏黎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觉得,她会愿意吗?”许青衣笑了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当初在魔都我在她眼皮底下装神弄鬼,她怎么可能还信任我?何况,我要的从来都不过是能坐上许家家主的位子,不客气地说一句,苏黎有能力,可比起四凶的影响力,还是差了一些。”
“可她们……”
冷无忧还想说什么,然而突然间,一声响彻天地的爆炸声从公孙家古宅传出来,许青衣指了指传来响声的方向,接着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说:“她们?放心,我有种预感,过了今晚她们恐怕是来不及想我喽……”
说罢,许青衣将妖城司的制服脱下扔在了地上,捂着自已受伤的左手转身离开。
冷无忧跟在她的身后,可没想到不知为何,许青衣轻声哼唱着几句歌词:
“冷酒不温,刺入身,不尽长江滚。”
“而青衣润,褪脂粉,不改还在跟。”
“都是镜花水月哟,几夜饮血谁解愁?”
“都是镜花水月哟,我亦定山河!”
冷无忧颇有些震惊地看着许青衣,可许青衣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声反复浅唱着这几句。
人性使然,许青衣自已很清楚,即使最后这场属于自已的大戏落幕,舞台上可能只有满地的尸体,以及最后孤独站在聚光灯下的自已。
但她不想回头,即使真的最后只是镜花水月,即使在和吕望交手后,她愈发认清了自已不过就只是一场戏中的配角,但她依然要最后再试一试。
哪怕头破血流,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