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远那个故作潇洒的背影,像一根针,深深刺痛了我们。
这个“容纳所有遗憾与不甘的维度”,果然名不虚传,它能轻易勾起每个人心底最深的伤痕,然后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它们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许久,一个细弱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小苏可霓不知何时走到了我们身边,她那双在暗紫色天幕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眸,带着几分孩童的好奇与不解,望着杨昭远消失的方向,轻声问道:“刚刚那个大哥哥……是谁呀?”
她的声音像一缕微弱的晨曦,试图驱散这片浓稠的黑暗。
“他啊……”钟浩轩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一个很吵闹,很孤独,却又很坚强的傻瓜。”
“坚强的……傻瓜?”小苏可霓歪了歪小脑袋,似乎不太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嗯。”钟浩轩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远处那片翻滚的暗紫色星云,“他总是试图用最大的声音,最夸张的动作,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和害怕。害怕不被理解,害怕被抛弃,害怕……变回那个,在人群中,永远格格不入的,孤独的自己。”
我静静地听着钟浩轩的话,心中百感交集。他,果然是最了解彪子的人。
他们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种人——
戴着坚硬面具,却拥有一颗柔软内心的,孤独的孩子。
“那……他还会回来吗?”小苏可霓仰起小脸,看着钟浩轩,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钟浩轩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这里的每一次相遇,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是永别。”
这个里就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漩涡,不断地吞噬着所有坠入其中的灵魂。
即使是像钟浩轩这样,拥有特殊频率感知能力的人,似乎也无法轻易地从中挣脱。
“可是……”小苏可霓低下头,小手不安地绞着自己那件破旧睡衣的衣摆“……我还想听他……讲故事……”
我心中一动。彪子那家伙,刚才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竟然给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讲了故事?
“……他都给你讲了些什么?”
“关于……三个臭皮匠的故事……”小苏可霓抬起头,看着我,那双因为回忆而微微发亮的眼眸,像两颗在暗夜中闪烁的星辰。
“他说……那三个臭皮匠……虽然很笨,很傻,还经常吵架,但是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踢球,一起唱歌,一起……打跑了好多好多……坏蛋!”
三个臭皮匠……
了……彪……踹……
那段虽然短暂,却又无比热烈的青春,被他讲给了这个生活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年代的小女孩听。
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将那份属于我们的温暖传递给她?
还是说,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排遣自己的想念?
“那个大哥哥……他还说……”小苏可霓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向往,“等他……等他找到了,回家的路……就……就带我一起,去一个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好玩的玩具的地方……”
我鼻头一酸,钟浩轩轻轻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我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剧烈地波动起来!
而那些原本还在游荡的、半透明的“遗憾”人影,此刻也都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发出一阵阵凄厉的而不似人声的尖叫,然后像被投入滚油的雪花般,迅速地消融,溃散!
钟浩轩只是怔了怔,许久后,只是叹了口气:“要坍缩了……”
“坍缩?”我心中一惊,“什么意思?”
“通道时空本身就只是平行时空的附属时空,时间快到了,将只留下两条平行时空,慕清风,还有另一个你…通道时空,它们迟早会消失的…”
我看着小苏可霓那张因为周围异变而再次充满了恐惧的小脸,心中一紧。
“那我们怎么走?!”
“用你的频率!”钟浩轩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在她的梦境彻底崩溃之前,强行打开一条通往你那个主时空的裂隙,带她出去!”
我的频率?
可是……我之前用吉他弹奏的“密码”,也只是勉强与钟浩轩的频率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根本无法……
“不只是音乐!”钟浩轩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灵魂!是你那份……独一无二的,能够连接不同时空,甚至能够安抚这些遗憾的,特殊的灵魂频率……”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他说完,不再犹豫,猛地将我推向那个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小苏可霓。
然后,他的身影猛地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了!”我失声叫道。
“你快点……”钟浩轩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释然,“我可能早就该属于这里,这里……才是我的‘无穷远点’……”
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在了那片翻滚的暗紫色星云之中。
只留下一句带着无尽疲惫与悲伤的轻声叹息:
“踹皮,别忘了那首歌……”
那首歌……
我来不及多想。
因为,整个世界,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崩塌,陷落!
我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恐惧而几乎要失去意识的小苏可霓,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都抛诸脑后。
我轻声开口,用我这双属于慕小宇的,却又承载着田小宇和慕清风所有记忆与情感的声音,说出曾经苏可霓在2005年的时空对我说的话。
“看着我……”我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在她耳边轻声开口,“我在……”
“苏可霓……跟着我的声音……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