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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梯教室的吊扇转得吱呀响，钱浩盯着讲台后面褪色的红布横幅。“计划经济为主”的“为”字缺了右下角，露出后面墙上的霉斑，马列课陈教授突然用黑板擦敲讲台：“钱浩！说说价格双轨制的好处？”
铜钥匙隔着裤兜发烫，钱浩蹭地站起来，他听见自己嘴里蹦出串陌生的话：“按国际关税协定，这种定价会搞乱市场……”话没说完，陈教授的搪瓷杯“哐当”摔在地上，印着领袖像的杯身裂成三瓣，有个碎片刚好露出“铜锁厂”三个红字。
“满嘴胡话！”陈教授的白眉毛竖成倒八字，“下了课来我办公室！”
课间走廊挤满了人，钱浩趴在水泥洗手台干呕，阿强叼着烟凑过来，烟灰掉在他后脖颈：“你刚才说的啥协定？”钱浩掬水洗脸，听见三楼传来陈教授的吼声：“谁在本子上画鬼画符！”——他的作业本被撕了，纸片雪片似的飘下来。
钱浩接住张碎片，手指发抖，那些歪扭的算盘口诀，和父亲半夜拨算盘珠子时的草稿纸一模一样。纸角还有团墨渍，像父亲咳在搪瓷缸里的血痰。
下午英语课放听力，老式录音机突然卡带，“anti……anti……”的杂音里，钱浩瞄见操场边的地洞在冒热气，洞口碎石排成“AFP＞400”，这是上月父亲验血单上的指标，医生用红笔圈了出来。
“钱浩翻译这句！”老师敲他课桌，他舌头打结：“反对……反对垄断……”生锈的黑板“吱嘎”晃了晃，夹着的文件露出“铜锁厂改制方案”的标题，纸边被蛀虫啃出锯齿。
系主任办公室飘着茉莉香片味。“你爹还在打铜锁？”系主任嘬着茶缸问，茶叶渣粘在胡子上，钱浩盯着玻璃柜，《资本论》书脊渗出蓝墨水，把“先进教研室”奖状染出个铜锁形状的污渍。
铜钥匙烫得大腿发麻，系主任转身开铁柜时，钱浩瞄见最上层锁着个铁盒，盒面铜锁缺了颗齿，和他钥匙的齿痕对得上。
图书馆闭馆铃响了三遍，钱浩在医学区角落找到本《肝病防治》，借阅卡最新日期是1983年，签名栏画了个铜锁图案，书里夹着张缴费单，金额栏被划掉改成“铜锁18把”。空白处有人用红笔描迷宫，出口标着“工具书区”。
手指蹭到未干的墨迹，钱浩在裤腿上擦出条血痕似的印子，书架突然晃了下，掉落的《英语900句》纸页上，有人用钢笔描粗了“Price trol”这个词，墨水晕染到背面，显出父亲厂里的出货单。
回宿舍路上撞见陈教授，老头拎着鼓囊囊的公文包，镜片反着月光，擦肩时包带突然崩断，掉出本《国际关税协定》，书角编号打着红圈。
“老师……”钱浩刚开口，陈教授就捂住他的嘴，老人手指有股苦药味，和阿强手腕的针眼气味一样：“管好你的铜钥匙。”
查寝手电光扫过来，钱浩看清陈教授中山装领口别着铜锁徽章，钥匙在兜里震动，齿痕正好卡进徽章的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