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血光像浸了朱砂的水,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揉成了扭曲的墨团。
陆醉川盯着那口缓缓开启的青铜匣,喉间泛起酒意——这是他动用城隍力前的征兆。
可不等他抬手摸向腰间的城隍印,沈墨寒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看墙。"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琴弦上的雪。
陆醉川这才注意到,方才还空荡的石壁不知何时浮现出暗纹。
那些纹路在血夜明珠的映照下渐渐显形,竟是密密麻麻的古篆,内容赫然是"九幽冥火阵解印要诀"。
沈墨寒的指尖几乎要贴上石壁,眼底泛起少见的灼热:"这是破解邪神封印的关键!必须立刻抄录下来,否则......"
"轰——"
话音被金属摩擦声碾碎。
众人回头时,原本闭合的青铜门竟又缓缓移动,这次却是从顶部垂下一道铁闸,将唯一的出口封了个严丝合缝。
与此同时,密室西角的夜明珠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叫,像极了被抽走魂魄的孤魂在哭嚎。
"是警报!"林大侠的刀出鞘三寸,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有人动了遗迹的机关,我们被锁死在这里了!"
陆醉川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能感觉到空气里漂浮的阴阳气正在疯狂翻涌,像被搅乱的墨汁,这说明有人在刻意破坏遗迹的平衡。
而能做到这种事的......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沈墨寒惨白的脸上。
"你早有察觉。"这不是疑问。
沈墨寒摸出怀里的罗盘,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从我们进入第三层开始,阴阳气的流动就不对。"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方才黑影偷袭赵大哥时,那东西明明能首接取他性命,却偏要在他后颈停留三息——"
她突然攥住陆醉川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醉川,你记不记得?赵大哥后颈有块朱砂痣,是上个月他喝醉了自己说的。"
陆醉川的酒意"轰"地窜上头顶。
他想起三日前在青帮帮会,赵霸天拍着胸脯说"就算天塌了,哥哥也给你们扛着",想起昨日在遗迹外,这汉子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小九时粗糙的手掌。
可此刻再看角落的赵霸天——他正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发抖,像是在竭力压抑什么。
"霸天。"陆醉川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放得极软,"劳烦你去看看那道铁闸,我总觉得机关可能卡在哪儿了。"
赵霸天的背影顿了顿。
他转过身时,陆醉川看见他额角的汗正顺着下颌往下淌,在青灰色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好,我去。"他应得爽快,可抬脚时却故意踩在一块凸起的青石板上——那是沈墨寒今早用朱砂画过隐阵的位置。
"啪!"
一声脆响,赵霸天脚下腾起金色光网。
他整个人被甩到墙上,后背撞得青砖簌簌往下掉。
更骇人的是,他脖颈处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黑雾,那些黑雾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正发出细碎的尖叫。
"你们......你们早就在防我?"赵霸天的声音变得尖细,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黑色,眼白处爬满血丝,"没错!是他们找到我,说只要我引你们来这密室,就给我......给我......"
他突然捂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他们说能让我娘活过来!我娘埋在乱葬岗三年了,连副棺材板都没有......"
"是邪修的摄魂术。"沈墨寒迅速结印,指尖燃起幽蓝火焰,"他们用执念操控了你!"她转头看向陆醉川,"醉川,快用城隍印镇住他识海!"
陆醉川的手掌按上腰间的青铜印。
那枚刻着"阴阳司"的印玺此刻烫得惊人,像是要把他的掌心烙出个印子。
他深吸一口气,酒气从丹田翻涌而上——这是激活城隍力的引子。
当第一口烈酒顺着喉管烧进胃里时,他的瞳孔泛起鎏金色,整个人的气息瞬间拔高,连密室里翻涌的阴阳气都开始朝他汇聚。
"破!"
城隍印重重砸在地上。
金色光纹以印为中心蔓延开来,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精准地罩住赵霸天头顶的黑雾。
那些黑雾发出尖锐的嘶叫,试图挣脱,却被光纹里渗出的浩然正气一点点吞噬。
几乎同时,小九的判官笔也动了——盲女虽然看不见,但她的笔尖却像长了眼睛,精准地点在赵霸天眉心。
"啊——"赵霸天发出一声痛呼,黑雾终于从他体内被抽离,凝成一团飘在半空。
沈墨寒立刻抛出桃木剑,剑身上的雷纹瞬间劈碎黑雾,空气中弥漫开焦糊的血腥气。
"对......不起......"赵霸天瘫坐在地,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我鬼迷心窍......墨寒姑娘说的对,那黑影根本没想杀我,是在给我种蛊......"
他突然抓住陆醉川的裤脚,"醉川兄弟,我对灯发誓,除了引你们来这密室,我真没做旁的!那道铁闸的机关......机关在青铜匣底下!"
陆醉川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曾经能单手举鼎的汉子此刻瘦得像根干柴,后颈被蛊虫啃噬的伤口还在渗血。"先别急着道歉。"
他扯下自己的衣襟,粗略地帮赵霸天包扎,"你说机关在青铜匣底下?"
"是!"赵霸天拼命点头,"我被种蛊后,他们往我脑子里塞了些画面,其中就有这密室的机关图。那青铜匣是幌子,真正的机括在匣底的暗格......"
话音未落,密室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的青石板簌簌往下掉,有块碎石砸在林大侠脚边,裂成两半。"遗迹要塌了!"他吼了一嗓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陆醉川抄起青铜匣,用力一掀。
匣底果然有个拇指大的小孔,里面嵌着颗墨绿色珠子。
他用城隍印轻轻一挑,珠子"叮"地落在地上,与此同时,那道铁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升起。
"走!"陆醉川扛起小九,沈墨寒架起赵霸天,林大侠断后。
众人刚冲出密室,身后便传来天崩地裂般的轰鸣——整座遗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石壁上的符文纷纷碎裂,像下了场金色的雨。
出口就在十米外。
陆醉川甚至能看见遗迹外的月光,像银纱般铺在青石板上。
可就在他迈出最后一步时,一阵阴风吹得后颈发凉。
那风里带着腐肉混着沉水香的味道,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陆醉川。"
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骨头。
陆醉川转身时,看见那个穿玄色长袍的男人正站在遗迹中央。
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只有嘴角的笑意清晰可见:"你以为拿到解印要诀就能赢?"他抬手轻挥,原本逐渐下沉的遗迹突然停止崩塌,"不过是我放的长线罢了。"
陆醉川感觉怀里的小九在发抖。
他把盲女往沈墨寒怀里一送,城隍印在掌心转了个圈。
酒意再次翻涌,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浓烈——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能看见黑袍人脚边缠绕的黑雾里,漂浮着无数双怨毒的眼睛。
"想走?"黑袍人低笑一声,抬手间,一团黑雾如活物般窜向遗迹出口。
那黑雾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啦"的灼烧声,原本明亮的月光瞬间被染成惨绿色。
陆醉川握紧城隍印,鎏金色的瞳孔里跳动着火焰。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这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