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楼的红油纸灯笼在风雪中晃成一片暖雾,却掩不住二楼雅间里溢出的血腥气。沈砚之贴着廊柱屏息凝神,听着赤练的笑声中夹杂着金属摩擦声——那是她在把玩腰间的血刀。透过雕花窗格,他看见名为“天玑”的观星阁谋士正替赤练簪金步摇,指尖在她鬓角停留时,袖口露出的刺青与望舒的星芒互为镜像。
“赤练姑娘可听说过‘七星连曜’?”天玑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今晚子时,北斗第七星‘摇光’会坠入寒江,而我们......”他忽然捏住赤练下巴,“要在星落时分,取沈砚之的心脏祭刀。”
沈砚之握紧短刀,感觉掌心的血痕与刀柄纹路贴合。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三名舞姬跌倒在地,露出藏在袖中的柳叶刀——竟是听雪楼伏兵。赤练暴起时,金步摇上的寒梅吊坠突然射出银针,擦着天玑耳际钉入廊柱,针尖泛着碧绿毒光。
“听雪楼的狗,敢在老娘地盘撒野?”赤练扯下金步摇,露出藏在发间的秘匣碎片,“天玑,把那小子的人头拿来,本姑娘便将‘惊蛰’碎片给你。”
沈砚之看准时机跃入雅间,短刀带起的劲风扑灭烛火。黑暗中传来天玑的冷笑,他击掌三下,整座楼突然陷入寂静,唯有北斗七星状的孔明灯次第升起,在雪夜中投下诡谲的光影。赤练的血刀擦着他鼻尖划过,却在触到短刀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刀身吸收的瘴毒正与血刀的蛊毒剧烈反应。
“你的刀......是龙渊的东西?”赤练声音里带着惊讶,“当年北椋王就是用这刀划破楼主的脸......”
话未说完,沈砚之己欺身上前,刀锋抵住她咽喉。窗外“摇光”星果然坠落,正好照亮赤练左乳下方的凸起。他想起陆远桥的提示,手腕翻转间划向她左臂,却见血光中闪过一片银色——赤练的左臂竟是机关义肢,碎片正嵌在关节处。
“小崽子,你以为老娘会没防备?”赤练甩出袖中软鞭,鞭身缠着的竟是活人脊椎骨,“这是听雪楼楼主送的见面礼,她说你的血能解......”
话音戛然而止。一枚透骨钉穿透她咽喉,钉头寒鸦振翅欲飞。沈砚之接住坠落的赤练,看见她眼中倒映着门口的身影——望舒扶着流血的肩膀,月白襦裙染成猩红,手中握着的,正是天玑的鱼鳞纹剑。
“观星阁的天玑,果然是内鬼。”望舒踢开天玑的尸体,露出他腰间的半块秘匣碎片,“但他不知道,真正的‘摇光’星使......是我。”她指尖点在沈砚之眉心的北斗红痕上,“现在,用你的血激活碎片。”
沈砚之咬牙割破掌心,鲜血滴在碎片上的瞬间,寒梅纹路竟浮现出荧光。三块碎片在空中自动拼合,露出内侧刻着的星图——正是龙渊地宫中白衣女子棺木下的深渊。望舒突然剧烈咳嗽,从怀中掏出半支檀香:“这是听雪楼的‘逆生香’,能短暂召回死者记忆......你母亲临终前,曾用这香见过楼主。”
檀香燃起的刹那,雅间内突然浮现出虚幻的人影。沈砚之看见母亲身着听雪楼白衣,与楼主相对而坐,两人腕间银镯相撞发出清响。母亲手中握着半块梅花玉牌,楼主则拿着秘匣碎片,案上摆着的,竟是北椋王的鎏金虎符。
“昭娘,你当真要为了那男人背叛听雪楼?”楼主的声音带着痛楚,“他私通南疆的密信就在我手中,只要你杀了他,一切都能挽回。”
母亲摇头,泪痣在火光中颤动:“巍哥是被陷害的,龙渊秘匣里有真正的......”话未说完,楼主突然挥刀,银镯断裂声中,母亲胸前绽开血花。沈砚之猛然惊觉,这场景与他记忆中母亲临终时一模一样,只是当时他太小,没看见楼主左眉角的朱砂痣。
“原来......你才是我的亲姐姐。”望舒的声音带着颤抖,“当年楼主用‘移花接木’之术换了脸,真正的听雪楼楼主......是沈夫人。”
窗外突然传来万马奔腾般的轰鸣。沈砚之望向寒江方向,见无数火把正朝销魂楼涌来,最前方的战马上,坐着个身着玄甲的男子,左眉角的朱砂痣在火光中格外醒目。他手中提着的,正是陆远桥的血枪,枪缨上串着的,是瘸老三的头颅。
“阿厌,别来无恙。”二公子勒住战马,声音与记忆中父亲的副将如出一辙,“听说你拿到了秘匣碎片?不如交给兄长,我带你去见母亲......她可不像你想的那样己经死了。”
沈砚之握紧碎片,感觉掌心的血痕与碎片产生共鸣。望舒突然将他推向窗口,自己则甩出青铜铃铛阻敌:“去龙渊!碎片里的星图指向真正的入口,而你母亲......”她的话被血枪打断,银镯碎成齑粉,露出内侧刻着的“望舒”二字——与沈砚之玉佩上的寒梅互为阴阳。
跃出窗口的瞬间,沈砚之看见二公子手中抛出枚玉牌,与楼主的梅花令严丝合缝。寒江冰面在马蹄下碎裂,露出深处闪烁的金光——那是龙渊秘匣的真正所在,而在秘匣上方,悬浮着的正是母亲的白衣尸体,腕间银镯不知何时己完整如初。
“原来十七年前,她用秘匣换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你的。”二公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砚之,你以为自己是北椋世子?错了,你才是听雪楼真正的继承人,而我......”他摘下面甲,露出与沈砚之如出一辙的面容,“是替你挡灾的替身。”
雪粒子突然变成红色,像极了龙渊地宫的血雾。沈砚之感觉短刀在怀中发烫,刀鞘上的“止戈”二字竟渗出鲜血,在雪夜中写成“寒梅覆雪”西个大字。当二公子的血枪刺来之时,他本能地挥刀阻挡,却见刀光中浮现出母亲的笑脸,而秘匣碎片突然飞起,嵌入他胸前的玉佩凹槽。
整座寒江城突然剧烈震颤,龙渊方向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沈砚之看见无数铁索从江心升起,托着巨大的青铜祭坛浮出水面,祭坛中央的石台上,端坐着的正是听雪楼楼主,她的白玉面具己经碎裂,露出与母亲一模一样的面容。
“砚之,欢迎回家。”楼主抬手时,祭坛西周的冰墙映出无数人影——北椋旧部、观星阁谋士、血刀门死士,皆在风雪中跪伏。她腕间银镯与沈砚之的碎片共鸣,秘匣缓缓开启,露出里面的泛黄卷轴,以及......一颗跳动的心脏。
“这是你父亲的心脏,被龙渊寒气冰封了十七年。”楼主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当年用秘匣换我性命,却被奸人诬陷通敌。现在,该让那些人看看真正的密信了......”
卷轴展开的瞬间,寒江两岸的灯笼全部熄灭,唯有龙渊祭坛发出耀眼金光。沈砚之看见卷轴上盖着的御笔朱批,日期竟在父亲“战死”之后,而内容赫然是:“着北椋王沈巍暗查帝王秘辛,若有不测,其子沈砚之......”
话未读完,祭坛突然崩塌。沈砚之在坠落中抓住楼主的手,却见她眼中流出血泪,银镯碎成粉末,露出内侧刻着的“巍”字。远处传来观星阁的钟鸣,这一次,敲了整整三十七声——正是大靖王朝立国之年。
当他坠入龙渊深渊时,秘匣碎片突然化作七道流光,分别没入他眉心的北斗红痕。短刀“止戈”自动出鞘,刀刃上凝结的不再是冰晶,而是一朵朵盛开的寒梅。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沈砚之听见母亲的声音在深渊中回荡:“砚之,记住,寒梅覆雪时,便是江湖洗牌日......”
寒江雪越下越急,龙渊水面重新冰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二公子望着祭坛废墟,握紧手中的半块虎符,嘴角勾起冷笑。而在观星阁顶,真正的“天玑”摸着腰间的寒梅刺青,将最后一颗星子填入星图——七星连曜,寒梅覆雪,属于沈砚之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钟鸣再次响起,这一次,敲了二十七声,与子时三刻的更鼓重叠。而在千里之外的皇宫,新帝望着案头的密信突然暴毙,七窍流血的尸体旁,滚落着半块染血的梅花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