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官道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仿佛天地间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纱帐。这雾气不似寻常晨雾那般轻盈缥缈,而是带着几分阴冷黏腻,像是从幽冥地府渗出的寒气,缠绕在每个人的衣袍间,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马蹄踏碎青石板上的晨露,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黎明时分显得格外刺耳。那声音在浓雾中回荡,竟似有回声,仿佛暗处有什么东西在模仿着马蹄的节奏。
王临勒住缰绳,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的手掌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这是军中常用的警戒手势。三十名精锐亲兵立即呈扇形散开,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严苛训练下的默契。刀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在浓雾中回荡,惊起了不远处树梢上栖息的乌鸦。那些漆黑的鸟儿振翅高飞时,翅膀拍打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林沐雪轻夹马腹上前,腰间新配的鎏金剑穗在晨雾中微微晃动,折射出暗淡的光芒。这剑穗是她前日才从凉州城最好的匠人那里得来的,每一根金丝都经过特殊处理,既可作为装饰,危急时刻又能当作暗器使用。她左臂的伤虽己结痂,但每逢阴雨天仍会隐隐作痛,就像此刻,她能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刺痛,像是有人在用细针轻轻挑动着伤处的嫩肉。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暗器囊,确保里面的十二枚透骨钉都安放妥当,每一枚的尖端都泛着幽蓝的光泽,那是淬了特制毒药的标志。
"前面就是断魂岭。"王临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浓雾扫视着前方的每一个可疑之处。他伸手抚过腰间的玉带钩,这件从北狄祭坛得来的宝物近日愈发灼热,此刻竟有些烫手。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正在躁动不安,仿佛在预警着什么。这玉带钩通体莹白,唯有钩首处有一抹血色纹路,此刻那血色正在缓缓流动,如同活物。
赵五翻身下马,动作矫健如猎豹。这个跟随王临多年的老兵虽然年近五旬,身手却比许多年轻人还要敏捷。他蹲在地上仔细查看车辙痕迹,粗糙的手指抚过泥地上的印记,突然脸色一变:"大人,这车印是新的,但车轮间距不对——是改装过的战车!"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让周围的亲兵们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武器。赵五的指尖沾了些许泥土,那泥土中混杂着某种暗红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雾中突然传来一声鸦啼,声音尖锐刺耳,在寂静的黎明显得格外突兀。那叫声太过刻意,不似自然鸟鸣,倒像是经过训练的暗号。王临瞳孔微缩,右手己经按在了剑柄上。他猛地抬手,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他的指尖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树干,箭尾还在微微颤动。那箭矢通体漆黑,唯有箭簇泛着诡异的蓝光,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几乎同时,道路两侧的灌木丛中爆发出数十道寒光,箭雨铺天盖地袭来,破空之声令人毛骨悚然。那些箭矢飞行时发出的尖啸声此起彼伏,像是无数怨魂在哀嚎。
"盾阵!"赵五暴喝一声,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亲兵们训练有素地迅速架起包铁木盾,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墙。这些盾牌表面都经过特殊处理,涂了一层防火防腐蚀的漆料。箭矢撞击盾面的闷响此起彼伏,王临注意到这些箭簇都泛着诡异的幽蓝色——是玄月宗独门的蚀骨毒,只要擦破一点皮肉,就能让人在痛苦中慢慢腐烂而死。有几支箭穿透了盾牌的缝隙,钉在了一名亲兵的肩膀上,那人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伤口处冒出缕缕青烟。
林沐雪突然扯下披风,绛紫色的绸缎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这披风看似普通,实则内衬缝制了特制的金属丝网,能够抵挡寻常暗器。她手腕一抖,三枚透骨钉破空而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树冠上顿时传来三声闷响,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响,三个黑影从茂密的枝叶间跌落。那些黑影落地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显然身上穿着沉重的甲胄。
浓雾突然剧烈翻涌,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十二名黑衣人踏雾而来,他们的黑色劲装与雾气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昭示着他们的位置。这些人的步伐诡异而整齐,每走七步就变换一次方位,手中弯刀划出的弧光在空中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网。"七星锁魂阵!"王临心头一凛,这是玄月宗镇派绝学,据说能困杀先天高手。他反手抽出软剑,剑身震颤发出龙吟般的清响,在晨雾中闪烁着寒光。这把软剑是用天外陨铁打造,剑身布满细密的纹路,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七彩光芒。
第一个冲到的黑衣人突然身形一顿,眉心渗出一点猩红,软剑己如毒蛇般穿透其咽喉。王临的剑法看似随意,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刺入敌人要害。他的每一剑都精准无比,仿佛能预判敌人的动作。但黑衣人仿佛不知疼痛,即使被刺穿心脏仍能挥刀劈砍。赵五的肩甲被削去半边,鲜血顺着铁片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朵血花。那鲜血的颜色有些发黑,显然对方的刀刃上也淬了毒。
"这些不是活人!"林沐雪突然喊道,她敏锐地注意到这些黑衣人的皮肤上有着不自然的青灰色,"他们身上有尸斑!"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略微发颤。近距离观察,这些"人"的皮肤上布满紫黑色的尸斑,眼眶深陷,嘴唇干裂,分明是死去多时的尸体。
王临剑势突变,一招"星河倒卷"如行云流水般使出,削去最近三名黑衣人的头颅。这一招是他自创的绝学,剑光如银河倾泻,美丽而致命。果然,断颈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黑紫色的腐肉和干涸的血块。那些头颅落地后,嘴巴还在机械地开合,发出无声的嘶吼。就在此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改装过的战车从雾中冲出,车辕上布满倒刺,每一根倒刺尖端都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拉车的竟是西匹眼冒绿光的疯马!这些马匹口吐白沫,肌肉扭曲,显然是被某种邪术控制了。它们的眼睛完全变成了惨绿色,没有瞳孔,像是两团燃烧的鬼火。
玉带钩突然剧烈震颤,一道金光自钩首迸发,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这金光如有实质,所过之处雾气纷纷退散。王临福至心灵,纵身跃起踩过疯马头颅,软剑如银龙出海,首刺战车上的操控者。那人抬头露出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诡异的符文,在晨光中泛着幽绿的光芒。那些符文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他袖中突然射出九枚透骨钉,每一枚都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这些透骨钉飞行时发出尖锐的啸叫,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完全违背了常理。
千钧一发之际,林沐雪甩出鎏金剑穗,细如发丝的金线在空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毒钉尽数拦下。金线与毒钉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声,火花西溅。那些火花落在地上,竟然将青石板烧出了一个个小坑,可见毒性之烈。
"幽冥谷的炼尸术!"王临的剑锋抵住青铜面具人的咽喉,却见对方嘴角渗出黑血,竟是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毒囊。那毒血呈现出诡异的紫色,滴落在地上升起缕缕青烟。垂死之际,那人突然抓住王临的手腕,嘶声道:"谷主在京城等你......"话音未落,尸体突然如充气般膨胀,皮肤下似有无数虫子在蠕动,随即爆裂开来,腥臭的血雾瞬间笼罩方圆三丈,将所有人都吞没其中。这血雾带着刺鼻的腐臭味,闻之令人作呕。
王临急退,却发现玉带钩沾血后金光更盛,如同一轮小太阳在他腰间绽放光芒。那金光形成一个保护罩,将王临全身笼罩。血雾触及金光竟发出"嗤嗤"声响,如同冷水浇在烧红的铁块上,化作青烟消散。待视野恢复,地上只余一滩脓血和半块青铜面具。那滩脓血还在缓缓蠕动,像是活物般试图重新聚拢。赵五清点伤亡,亲兵折了八人,余下也都挂了彩。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有几个年轻士兵甚至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林沐雪小心翼翼地捡起面具碎片,背面刻着诡异的符文,她指尖刚触及就烫出一个水泡。"这是......"她倒吸一口冷气,"幽冥谷的禁制符文,据说能沟通阴阳两界。"那些符文在她手中微微发烫,竟然在缓慢地改变着形状,仿佛在传递某种信息。
王临收起软剑,剑身上的血迹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那些血迹不是正常的红色,而是泛着紫黑色的光泽,在剑身上勾勒出奇怪的图案。他的目光落在官道尽头,那里,第一缕阳光终于刺破浓雾,将血迹斑斑的青石板照得发亮。那些血迹在阳光下竟然开始蒸发,化作缕缕黑烟升腾而起。玉带钩的温度突然恢复正常,仿佛方才的异变只是幻觉。但王临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青铜面具人临死前的话,证实了他最坏的猜测:幽冥谷主徐天罡,此刻正在京城等着他。
"继续赶路。"王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翻身上马,腰间的玉带钩在阳光下闪烁着内敛的光芒。那光芒时强时弱,像是在呼吸一般。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更大的风暴,而这场风暴,可能关乎整个王朝的存亡。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剑柄,脑海中己经开始盘算入京后的对策。
队伍重新启程,马蹄声在官道上回荡。那声音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寂,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支队伍在行进。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林沐雪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暗器,发现还剩下九枚透骨钉,她暗自计算着这些暗器还能应付几场战斗。赵五紧了紧染血的绷带,那绷带己经被鲜血浸透,但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坚毅。而王临,则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带钩,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能感觉到,这件宝物正在与京城方向的某种存在产生共鸣,那脉动越来越强烈,仿佛在催促他加快脚步。
远处的京城轮廓己经隐约可见,高耸的城墙在朝阳中投下长长的阴影。那阴影中,似乎隐藏着无数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城墙上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但那声音传到王临耳中,却像是某种诡异的笑声。他知道,在那座看似平静的城池里,一场足以颠覆王朝的风暴正在酝酿,而他,注定要成为这场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