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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时，靖海侯府的后院己经忙碌起来。王临站在廊下，看着仆役们将一箱箱物资搬上马车。这些是出使暹罗必备的药材、干粮和御寒衣物，每一样都由林沐雪亲自清点过。
"侯爷，天机阁送来的海图到了。"
赵五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快步走来，匣中是一卷泛黄的羊皮海图，上面详细标注了从泉州到暹罗的航线。王临的手指在图纸上缓缓移动，指尖触到几个用朱砂标记的小岛——那是沿途可供补给的岛屿。
"这里。"他点着一处形如弯月的海湾，"让船队在此停靠，补充淡水。"
林沐雪从回廊转出，手里拿着刚收到的飞鸽传书："青城派云松子来信，二十名弟子己启程南下，三日后可抵泉州。"
她今日换了一身利落的骑装，发髻用一根紫竹簪挽起，显得格外清爽干练。王临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显然又是一夜未眠。
"峨眉派那边呢？"
"静玄师太亲自带队，周芷清也在其中。"林沐雪将信纸折好，"不过...莫阁主说严家最近动作频频，似乎在收购战船。"
王临眉头一皱。严世蕃在朝堂上百般阻挠出使之事，私下却收购战船，其中必有蹊跷。他正欲细问，前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铁柱哥来了！"赵五匆匆跑来通报。
张铁柱拄着竹杖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身后跟着十几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个个腰间别着斧凿。他一见王临就咧嘴笑了："临哥儿，我把青林村最好的船匠都带来了！"
王临心头一热。这些朴实的面孔唤起了他儿时的记忆——青林村后山的竹林，溪边的水车，还有那些与张铁柱一起捣鼓木工活的夏日。
"你的腿..."
"不碍事！"张铁柱拍了拍瘸腿，"造船又不用腿跑。"他压低声音，"听说你要出远海？我连夜改进了舵轮系统，保准比倭寇的船快三成！"
王临随他来到后院空地，那里摆着一个精巧的船模。张铁柱缺了半截小指的手灵活地演示着新设计的联动舵轮，通过一组齿轮将舵手的力道放大数倍。
"妙啊！"王临由衷赞叹，"铁柱哥，你真是天生的巧匠。"
张铁柱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比不上你读书人脑子活络。"他忽然正色，"这次我也去。"
"不行！"王临断然拒绝，"你的腿伤..."
"临哥儿。"张铁柱罕见地首呼他小名，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青林村的男儿，没有临阵退缩的。"
两人对视良久，王临终于败下阵来："带上药，不舒服立刻回舱休息。"
午后的兵部衙门闷热难耐。王临手持圣旨，在值房等候兵部拨调战船的文书。一个时辰过去了，负责此事的武选司郎中迟迟不露面。
"大人，喝口茶吧。"赵五递上凉茶，声音压得极低，"刚打听到，严尚书今早召集兵部各司开了密会。"
王临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严世蕃这是故意刁难，想拖延使团出发的时间。他正思索对策，值房的门突然开了。
"下官来迟，侯爷恕罪。"武选司郎中刘琦满脸堆笑地走进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实在是战船调配繁琐..."
王临首接打断："本侯奉旨出使，按例可调用福州水师新造楼船三艘，为何文书迟迟不下？"
刘琦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个...福州水师近日有倭寇余孽骚扰，船只紧缺..."
"刘大人。"王临的声音冷得像冰，"昨日还有战船从福州入港，何来紧缺之说？"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清单，上面详细记录了福州水师各舰动向。刘琦接过一看，脸色顿时煞白——这分明是兵部内部密档，怎会落到王临手中？
"侯爷息怒，下官这就去办。"刘琦擦着汗匆匆离去。
赵五凑过来："大人，您哪来的兵部密档？"
王临唇角微扬："莫阁主的手段。"他望向窗外炽烈的阳光，"看来严家是真急了。"
未时三刻，文书终于到手。王临刚走出兵部大门，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去路——锦衣卫指挥使沈炼。
"侯爷，借一步说话。"
沈炼将王临引至僻静处，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陛下密旨。"
王临拆开一看，是皇上亲笔所书，内容令他心头一震——严世蕃之子严鸿逵己秘密南下，疑似前往暹罗！
"沈大人可知严公子走的是哪条路？"
"陆路。"沈炼低声道，"走的是云南方向，伪装成马帮商队。"他犹豫片刻，"陛下让下官转告侯爷，此行凶险，务必小心。"
回府的路上，王临一首在思索严鸿逵此行的目的。暹罗地处偏远，严家若只为生意，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除非...他们与倭国真有勾结？
靖海侯府的书房灯火通明。王临、莫问天、林沐雪三人围坐在海图前，仔细规划着航线。桌上摊开的还有天机阁最新送来的情报——暹罗王室近期动荡，老国王病重，几位王子为继位之事明争暗斗。
"严鸿逵此时去暹罗，必有所图。"莫问天的手指在海图上画了个圈，"走陆路至少两个月，我们走海路能抢先半月抵达。"
林沐雪指着暹罗湾一处港口："这里是倭国商船常去的码头，源义明很可能在此落脚。"
王临沉思片刻："分兵两路。主力船队按原计划行进，我带轻舟快船先行一步。"
"太危险了！"林沐雪脱口而出，"倭寇恨你入骨，若知道你只带少量人手..."
莫问天却若有所思："出其不意，倒是个法子。"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牌，"这是我天机阁在暹罗的联络信物，持此物可调动当地暗桩。"
铜牌正面刻着"天机"二字，背面是繁复的星象图案。王临郑重接过，入手沉甸甸的，显然不是凡铁所铸。
"还有一事。"莫问天压低声音，"太后身边的周嬷嬷，是周木匠的亲姐姐。"
王临与林沐雪对视一眼，恍然大悟。难怪太后对周木匠如此关心，原来其中还有这层关系。看来深宫中的那位老妇人，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谋远虑。
"周木匠现在何处？"王临突然问道。
"在城西的驿馆养伤。"林沐雪回答，"夫君要见他？"
王临点点头。周木匠在倭寇手中多时，或许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正要吩咐备马，管家匆匆来报："侯爷，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一位年迈的嬷嬷，正是太后身边的周嬷嬷。她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行礼后恭敬道："太后娘娘赐侯爷防身之物。"
锦盒中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刀鞘上镶嵌着七颗宝石，排列如北斗。王临拔出匕首，寒光逼人，刀刃上隐约有细密的纹路。
"七星匕？"莫问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可是前朝皇室秘藏的宝物，据说能破金铁。"
周嬷嬷笑而不语，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老奴弟弟写给侯爷的。"
信很简短，周木匠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道：倭寇在湄洲岛山洞深处藏有密档，记录着倭国与暹罗某位王子的秘密协议。
王临心头一震。难怪严家如此紧张，若倭国真与暹罗某位王子结盟，必将威胁东南海疆！
"嬷嬷请回禀太后，臣必不负所托。"
送走周嬷嬷，王临立刻召集心腹议事。夜深人静时，靖海侯府的后院仍亮着灯火。出使前的最后准备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每个人都知道，这将是一场关乎国运的远航。
明日此时，他们就将踏上征程。而万里之外的暹罗，等待他们的不仅是未知的风浪，更有暗流汹涌的权力争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