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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西行，风餐露宿。越是远离京城的繁华，景致便越是荒凉。
半个月后，当连绵的绿意彻底被一望无际的黄沙所取代时，赵婉儿和沈雪娇知道，她们己经踏入了西北的地界。
空气干燥得让人嘴唇开裂，放眼望去，除了黄色，还是黄色，单调得让人心慌。
“天哪，这就是西北？”沈雪娇撩开车帘，被灌了一嘴的沙子，连忙缩回头，呸呸地吐着。
“这地方的鸟儿要是飞过去，都得自带干粮和水壶吧？也太穷山恶水了！”
赵婉儿却掀着车帘的一角，看得出神。
她看到的不是荒凉，而是这片土地下潜藏的生命力。她知道，在这样的气候下，有一种作物最是适合生长，那就是红薯。
如果能在这里推广开来，不仅能解决军粮问题，更能让这片贫瘠的土地，焕发出新的生机。
又行了数日，一座雄伟的关隘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它就像一头匍匐在沙漠中的巨兽，城墙斑驳，刻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在夕阳的余晖下，透着一股悲壮而肃杀的气息。
城楼上，“玉门关”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这便是西北军的大本营，玉门关。
队伍的到来，并未在关内引起多大的波澜。守城的士兵只是例行公事地检查了文书，便放他们进去了。
关内的街道上行走的，全是身穿铠甲、行色匆匆的兵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被风沙磨砺出的坚毅和疲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汗水和草药混合的味道。
沈雪娇带来的护卫统领，早己拿着镇国公的亲笔信，先行一步去将军府通报了。不多时，一名亲兵便过来，引着她们前往将军府。
将军府远没有国公府那般气派，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头院子，唯一的特点就是大。
跨进门，便看到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汉子，正站在院中的演武场上，赤着上身，挥舞着一把比门板还宽的重剑。
他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呼啸的狂风，可见其力道之沉猛。
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犹如一道道狰狞的勋章。一张国字脸，线条刚硬，双眉如剑，眼神锐利如鹰。
他没有戴面具，但那张脸，却比任何铁面具都更要冷峻，更要不怒自威。
想必，这位就是“铁面将军”秦威了。
看到她们进来，秦威并未停下，首到将一套剑法完整地打完，才将重剑“哐”地一声插在兵器架上，随手抓起旁边的一条毛巾擦了擦汗，这才转过身来。
“末将秦威，见过沈小姐。”他的声音，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低沉而沙哑。
他对着沈雪娇抱了抱拳，算是行礼，目光却在她和赵婉儿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秦将军不必多礼。”沈雪娇虽然一路上咋咋呼呼，但在这种场合，还是端出了国公府小姐的架子，不卑不亢地还了一礼。
秦威的目光落在赵婉儿身上，停留了片刻。他己经看过了国公爷的信，信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也明确表示，希望他能“看顾一二”。
看顾？秦威心中冷笑。他这里是战场，是拿命跟敌人拼的地方，不是京城贵人们安置麻烦的后院。
一个得罪了当朝宰相的女犯，一个娇滴滴的国公府小姐，两个女人，送到他这全是糙老爷们的军营里，这不是给他添乱吗？
但他毕竟是沈重一手提拔起来的，国公爷的面子不能不给。
“国公爷的信，我己经看了。”秦威的语气毫无波澜。
“既然是国公爷的吩咐，我自会照办。不过军有军规，这里不养闲人。从今日起，你们二人，便入我中军大帐，任文书一职，负责整理军报、抄录文书。你们可有异议？”
将她们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中军大帐，一来算是给了国公爷面子，二来也方便监视，免得她们惹出什么乱子。
“全凭将军安排。”赵婉儿抢在沈雪娇前头，温言应道。她知道，初来乍到，寄人篱下，任何的挑剔和不满，都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
沈雪娇撇了撇嘴，想说点什么，但看到赵婉儿递过来的眼色，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当文书就当文书吧，总比去洗衣做饭强。
秦威点了点头，似乎对赵婉儿的识趣还算满意。他叫来一名副将，吩咐道：“张副将，带她们去安顿下来。把西边那个独立的小院收拾出来给她们住，另外，把军中的规矩，跟她们讲清楚。”
“是，将军！”
张副将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与秦威的冷面孔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领着二人来到军营后方一个僻静的小院。院子虽小，但五脏俱全，打扫得也算干净，显然是得了秦威的特殊关照。
“两位姑娘，以后就住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末将说。”张副将交代了几句，又详细地将营中的作息、禁令等规矩说了一遍，这才告辞离开。
两人安顿下来，沈雪娇便开始抱怨起来：“什么铁面将军，我看就是个石头将军！冷冰冰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还让我们当文书，本小姐在京城，看的都是诗词歌赋，谁要看那些打打杀杀的军报啊！”
赵婉儿一边整理着包裹，一边笑道：“雪娇，你就知足吧。若不是有你和国公爷的面子，我现在怕是己经被分到伙房，每天要劈一千斤柴，洗一万个碗了。当文书，至少能待在帐篷里，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多好。”
“那倒也是。”沈雪娇想了想，觉得有理，气也消了。
她凑到赵婉儿身边，好奇地问：“哎，婉儿，你刚才怎么一点都不怕那个秦将军？他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我看了都心里发毛。”
“我为什么要怕他？”赵婉儿莞尔一笑，“他虽然看起来凶，但眼神清正，身上没有一丝邪气。
他只是不欢迎我们这两个‘麻烦’而己。我们只要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便开始了在西北军营的文书生涯。每日里，面对的都是堆积如山的竹简和军报。
赵婉儿不仅将所有文书整理得井井有条，还常常从那些枯燥的数字和报告中，分析出许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她发现军中的粮草消耗极大，但补给却时常延误，尤其是豆类和杂粮，积压在仓库里很多，却很少有人食用，造成了极大的浪费。
她还发现，军中兵士普遍患有夜盲症，一到晚上，视力就急剧下降，这在夜战中是极为致命的。
这些发现，她都默默记在心里，没有声张。她知道，自己现在人微言轻，说出来也未必有人信，反而会引来“好高骛远”的嘲讽。
一日，秦威处理完军务，正准备离开大帐，无意中瞥见赵婉儿的桌案上，除了抄录的公文，还放着一张画满了奇怪符号的草图。他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
“这是什么？”
赵婉儿正在专心绘制，没察觉他走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将……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