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宰相府。
一封加急的信件,跨越千里,被恭敬地送到了当朝宰相刘青宏的书案上。
刘青宏年过五旬,面容清秀,留着一撮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山羊须,眼神总是半开半阖,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
然而,当他展开信纸,看到女儿刘莲那熟悉的字迹时,那双半阖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信读得不快,但他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
当读到“御赐金牌”、“典农中郎将”、“魏清康当众下跪”这些字眼时,他捏着信纸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啪!”
信纸被重重拍在紫檀木的书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好一个赵婉儿!好一个典农中郎将!”刘青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让侍立一旁的管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从一个发配西北的罪女,摇身一变,成了手持御赐金牌的皇差。这其中的意味,他比谁都清楚。
皇上这是在敲打他,在削弱他的权势,在为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撑腰!
他刘青宏在朝堂之上经营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何时受过这等羞辱?一个黄毛丫头,仗着几分圣眷,就敢动他的人,踩他的脸?
他缓缓闭上眼,靠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对管家吩咐道:“去,把吏部的张尚书和大理寺的陈寺卿请来,就说我得了几两新茶,请他们来品鉴。”
管家躬身退下,心中了然。宰相大人请人喝的,从来都不只是茶。
不出半个时辰,吏部尚书张溥和大理寺卿陈敬便如约而至。
这二人都是刘青宏一手提拔起来的得意门生,在朝中唯他马首是瞻,早己是利益共同体。
“老师,何事召我二人前来?”张溥是个面色白净的中年人,看似温和,眼中却时常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陈敬则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一脸的络腮胡,看起来粗犷,实则心细如发,掌管大理寺,不知办了多少让对手有苦说不出的“铁案”。
刘青宏没有首接回答,而是将那封信推了过去。
二人传阅之后,脸色同样变得难看。
“岂有此理!”陈敬是个暴脾气,当先一拍桌子.
“一个靠着狐媚手段上位的丫头片子,也敢如此嚣张!老师,学生这就派人去阳县,寻个由头,将她拿下,打入大理寺天牢!保管让她把牢底坐穿!”
“莽夫!”张溥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她手持御赐金牌,代表的是皇上。你现在动她,岂不是公然跟皇上作对?到时候,别说拿人,恐怕你这大理寺卿的位子都保不住。”
“那……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她这么作威作福,打了咱们的脸?”陈敬梗着脖子,一脸不忿。
刘青宏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敬儿的火气,还是这么大。”
“溥儿说得对,我们是朝廷命官,是体面人,打打杀杀是粗鄙武夫的行径。对付这种人,何须动刀动枪?”
他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不是会做生意,会种地吗?她不是靠着一个什么‘有缘酒楼’起家的吗?她不是觉得有皇上撑腰,有几个泥腿子拥护,就能在江南站稳脚跟吗?”
张溥眼珠一转,立刻领会了老师的意图:“老师的意思是……”
“釜底抽薪!”刘青宏淡淡地吐出西个字。
“她赵婉儿的根基,不就在阳县那穷乡僻壤吗?我们就让她在那最得意的地方,摔个粉身碎骨。”
他转向张溥:“你是吏部尚书,这些年,你安插提拔的人,在江南一带,应该不少吧?尤其是那些家里有点闲钱,想求个一官半职的富商,让他们动起来!”
他又看向陈敬:“你是大理寺卿,黑白两道都有你的人。那些地痞流氓,市井无赖,有时候比官府的人还好用。”
刘青宏的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把阳县所有能买的酒楼、铺子,全都盘下来!”
“她不是卖臭豆腐吗?我们就开十家酒楼,山珍海味,全部半价!她不是有佃户支持吗?我们就高价去挖她的伙计,收她的原料!我要让她一块豆子都买不到,一根柴火都进不了厨房!”
“她一个人的财力,能跟我们整个江南的势力网抗衡?我要让她知道,在这大周的天下,光有皇上的宠信,是没用的。”
“得罪了我刘青宏,就等于得罪了半个朝堂!我要让皇上亲眼看看,他宠信的这个女人,是如何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我们活活玩死!”
张溥和陈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和残忍。
“老师高明!”张溥抚掌赞道。
“这叫‘杀人不见血’!我们不仅要让她生意破产,还要让她在百姓面前威信扫地。
到时候,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中郎将,看还有哪个泥腿子会信她!”
陈敬也嘿嘿一笑,摩拳擦掌:“老师放心,这事交给我!我保证让那阳县,变成她赵婉儿的销金窟,铁打的银山也给她熔了!”
一场针对赵婉儿的巨大阴谋,就在这间茶香袅袅的书房里,悄然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朝着小小的阳县笼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