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补衣藏锋

第13章：补衣藏锋

暮春时节，阳光柔和而温暖，透过轻薄的窗纱，洒在江若蘅的指尖。那指尖上的绣线，仿佛被阳光赋予了生命一般，流转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江若蘅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绣线，一针一线地穿梭其中，将自己的心思和情感都融入到这细腻的针线活中。

而在她的膝盖上，摆放着一件月白色的里衣，那是柳明轩的衣物。这件里衣己经有些磨损，袖口处的破洞就像一只微微张开的嘴巴，露出了里面暗纹锦缎的衬里。

江若蘅不禁想起了哑叔曾经说过的话，这种云锦产自江南织造局，是柳氏当年挪用赈灾款特制的料子。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柳氏行为的不齿，也有对这件里衣主人的一丝怜惜。

“表哥这衣服，线脚都松了。”她举着衣裳逆光细看，针脚在光影里显出不规则的起伏。柳明轩搁下公文，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银剪上——那是她从柳氏梳妆台偷来的，剪刃上刻着半朵寒鸦草。

“劳烦表妹了。”他声音温和，却在看见她穿针时，指尖故意捻过绣线尾端的朱砂结。江若蘅垂眸，将哑叔给的“地图线”穿入针眼——那是用苏木染过的丝线，遇水会显出钱庄所在的街巷轮廓。

补衣针穿过破洞时，她故意在衬里绣错两针，形成一个歪斜的“十”字。哑叔打手语说过，柳明轩幼时学过绣艺，能辨认出这种刻意为之的错针。绣线在锦缎上蜿蜒，渐渐勾勒出江南钱庄的街巷图，钱庄匾额的位置，她用三重丝线加密，形成肉眼难辨的凸纹。

“表妹的绣工倒是别致。”柳明轩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发间的玉簪。江若蘅闻到他袖中散出的艾草香——那是前日她塞进去的标记香囊，与柳氏惯用的龙涎香混在一起，在他衣摆处形成淡绿的荧光斑。

“不过是小时候跟着母亲学的。”她将错针的“十”字绣在地图中心，恰好对应钱庄库房的位置，“表哥瞧这针脚，可还整齐？”她故意让针尖划过他腕间的旧疤，那里曾被嫡姐用寒鸦草划伤。

柳明轩猛地缩回手，目光落在她绣错的针脚上。那歪斜的“十”字在月白衬里上格外显眼，像道未愈合的伤口。他想起嫡姐临终前绣的荷包，也有类似的错针，后来才知是用针脚传递求救信号。

“这处……”他指尖悬在错针上方，“像是苏州的‘十全街’？”

江若蘅心中一紧，面上却故作茫然：“表哥说笑了，我哪认得这些。”她迅速用新线覆盖错针，地图上的街巷轮廓己基本成型，钱庄位置的凸纹在阳光下闪了闪。

突然，窗外传来苏氏的咳嗽声。江若蘅趁机将衣裳翻面，用指甲在衬里钱庄位置掐出三道痕——哑叔说过，这是“紧急”的暗号。柳明轩接过衣裳时，指腹触到凸纹和掐痕，瞳孔骤然收缩。

“多谢表妹。”他将衣裳叠好，特意把绣着地图的袖口露在外面，“我去换件衣服就来。”转身时，衣摆扫过妆台，碰落了江若蘅的绣绷，绷上绣着朵残缺的寒鸦草，与他嫡姐的荷包纹样分毫不差。

江若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哑叔说过，柳氏转移田产的钱庄账本就藏在库房暗格，而她绣在衣衬里的地图，不仅标记了位置，更用错针和掐痕标出了暗格的开锁方向。

更漏敲过申时，她在假山后遇见哑叔，打手语的速度极快：柳明轩己持衣衬找过老账房，钱庄暗格钥匙在柳氏翡翠镯子内侧。 江若蘅摸出袖中柳明轩遗落的纽扣，上面还留着地图线的苏木痕迹。

远处传来柳明轩呵斥下人的声音，月白里衣的袖口在他动作间闪过。江若蘅攥紧纽扣，想起补衣时故意留下的错针——那不仅是传递线索，更是在表哥心上划开一道口子，让他看见母亲光鲜衣袍下，藏着的血腥与阴谋。

这场以针为锋的补衣计，终究在衣衬里埋下了利刃。当柳明轩今夜脱下衣裳，在烛光下细看那些异常的针脚和凸纹时，是否会想起嫡姐绣荷包时的泪眼，以及江若蘅指尖划过他伤疤时的冰凉？夜风卷起庭院的落花，拂过她发间的玉簪，簪头的寒鸦草纹与衣衬里的地图遥相呼应，像两颗蓄势待发的毒牙，只等刺破柳氏伪善的衣袍，让深宅里的罪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