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追过玉英

第28章 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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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那些年,我追过玉英
作者:
李文实
本章字数:
10194
更新时间:
2025-06-10

毕业典礼那日,礼堂穹顶垂下的银杏叶装饰在风中轻晃,像极了记忆里那些簌簌飘落的时光。谢玉英将一枚银杏叶书签塞进我掌心,金属边缘还带着她体温的余温:“记得常写信,你的《李贺诗稿批注》我还等着拜读。”

她的月白色旗袍领口别着珍珠胸针,耳后的泪痣随着话音微微颤动,让我想起高中时她在樱花树下踮脚够花枝的模样。

王玉英却躲在礼堂柱子后抹眼泪,帆布书包带子上还挂着我们巡演时的火车票根。

“说好了要当第一个听你讲课的学生。”她吸着鼻子,突然从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桂花糕,“省城不留你,地级市的讲台总该有你的位置吧!”

她总是为我鸣不平。我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那年寒冬,她偷偷用母亲寄来的粮票换鸡蛋给我补身子的模样——姐妹俩相似的眉眼间,藏着比银杏更坚韧的光。

其实早在两年前,王玉英就收到过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那是一个细雨绵绵的夜晚,她抱着吉他坐在老槐树下,琴弦被雨水打湿的声音混着呜咽:“我真的要离开吗?”

谢玉英默默为她撑着伞,伞面倾斜着将妹妹整个罩住:“记得把《茉莉花》的旋律弹给世界听。”

月光穿透雨幕时,我看见王玉英指尖在琴颈上反复,最终在潮湿的泥土上划出个歪扭的"去"字。

初到这所院校时,十月的梧桐叶正簌簌落在肩头。斑驳的墙面上,"厚德博学"的鎏金校训被紫藤缠绕,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抱着教案穿过走廊时,忽被教室里的《楚辞》吟诵声拽住脚步——几个女生用吴侬软语唱着“路漫漫其修远兮”,婉转的尾音与古韵辞章奇妙交融,让我握着门把的手微微发烫。那一刻突然明白,无论身处何地,总有人在守护着文字的温度。

顶楼的老教室成了我的战场。木质百叶窗筛下的阳光里,我用老唱片机播放昆曲《牡丹亭》,看着学生们瞪大眼睛的模样;带着他们在杏林里辨认“桃之夭夭”的灼灼芳华,有个女生突然指着枝头惊呼:“原来‘有蕡其实’的‘蕡’,真的是的桃子!”

讲《长恨歌》那日,当手绘长卷在黑板前徐徐展开,后排男生眼里跃动的光芒,比窗外的晚霞还要明亮。

教研室的座钟敲过十二下,台灯下永远摆着两摞作业。某个雪夜批注纳兰词时,轻轻的叩门声惊起满室寂静。班长裹着厚围巾站在门口,保温桶里的红枣粥腾起白雾:“老师,我妈说读书人要暖胃。”

她翻开笔记本,自制的叶脉书签上拓着“人生若只如初见”,墨迹在热气中微微晕染,恍若当年谢玉英在《第二次握手》扉页写下的批注。

主持“唐宋八大家”研讨会那日,礼堂涌来邻校的旁听生。白发教授拄着“文明棍”提前一个小时到场,年轻教师搬来的备用座椅在过道排成长龙。当红学专家展示新发现的脂砚斋批注摹本时,全场寂静得能听见前排学生翻动笔记本的沙沙声——那声音像极了春蚕啃食桑叶,充满蓬勃的生命力。我忽然想起王玉英出国前夜,在老槐树下弹奏的《春江花月夜》,琴弦震颤的频率,与此刻的学术热忱竟是这般相似。

指导学生参加诗词大赛的日子里,文学社活动室堆满《全唐诗》。

决赛前夜,小林哭着冲进来,她的参赛作品被指用典有误。我们翻遍古籍善本,在泛黄的书页间寻找蛛丝马迹。晨光爬上窗台时,终于在《太平广记》某卷末页找到出处。

颁奖那日,她捧着奖杯哽咽:“老师,您教会我学问如挖井。”

我望着她发亮的眼睛,恍惚看见谢玉英在文化交流活动上,教学生用布鲁斯节奏唱《将进酒》的模样。

论文发表那天,杨副院长送来搪瓷缸装的桂花蜜。他指着窗外新抽芽的银杏苗笑道:“当年樱花树下的小苗,如今能遮风挡雨了。”

暮色中翻开学生送的纪念册,手绘的敦煌飞天旁,干枯的银杏叶背面写着:“您让我看见文字里的星辰大海。”

远处电话亭传来铃声,听筒里传来王玉英带着时差的欢呼:“我把《枫桥夜泊》改编成交响诗了!”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成了音乐的佼佼者。而恰在这时,谢玉英的邮件也飞快弹出,附件是她在剑桥大学讲座的视频,背景墙上,那片我送她的银杏叶标本在灯光下泛着永恒的光芒。

春去秋来,银杏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在这座地级市的大学校园里,我与学生们共同编织着关于古代文学的绮梦。每年新生入学季,我总会带着他们漫步在校园的银杏大道上,讲述那些藏在诗词里的故事,就像当年二位玉英和我一同走进文学世界那般。

这天清晨,我刚走进教研室,就看见桌上放着一个来自维也纳的包裹。拆开层层叠叠的牛皮纸,一把精致的口琴映入眼帘,附带的信纸上,王玉英的字迹依旧龙飞凤舞:“哥,这把口琴陪我走过了无数个异乡的夜晚,现在它该回到故乡,继续谱写新的旋律了。”

信纸的背面,还贴着她在金色大厅演出时的照片,舞台上的她身着华丽礼服,手风琴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而台下座无虚席,掌声如潮。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中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谢玉英打来的国际长途,听筒里传来她略带疲惫却依旧清亮的声音:“我在巴黎的一场讲座上,提到了咱们高中时读《第二次握手》的事,台下的留学生们都听入迷了。”

她顿了顿,又说,“下个月我要回国参加一个文化交流项目,到时候咱们再聚,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我们之间似乎越走越远。挂掉她的电话,我望着窗外正在修建的新教学楼,思绪飘回了去年校庆。那时,王玉英特意从维也纳赶回来,在银杏林里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她将《诗经》中的篇章改编成民谣,用手风琴演奏出古朴而又灵动的旋律。而谢玉英则带着她的国际学生们,用多种语言朗诵唐诗宋词。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形式,在银杏叶的纷飞中,竟融合得如此美妙。

“老师!”一声清脆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只见学生小林抱着一摞古籍善本,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图书馆新到了一批明代刻本,您快去看看!”

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兴奋光芒,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在樱花树下,为了一本《第二次握手》而如痴如醉的少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全身心投入到对明代文学的研究中。与学生们一起校勘古籍,探讨明代文人的精神世界,成了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们发现了一些从未被重视的明代女性诗词,于是决定整理成册,让这些被历史掩埋的声音重新被世人听见。

谢玉英回国那天,恰逢银杏叶最美的时节。她站在老地方,身着一袭淡紫色旗袍,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却让她的气质愈发沉静优雅。

“这些年,我在国外见过无数美景,”她轻轻抚摸着银杏树干,“但最让我牵挂的,还是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有你们。”

当晚,我们三人又来到了老槐树下。王玉英带来了她新创作的曲子,手风琴的旋律响起时,仿佛又回到了那些青涩的岁月。谢玉英则朗诵起了她在国外创作的诗歌,那些融合了东西方文化的诗句,在夜空中回荡。而我,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个陪伴我走过青春岁月的挚友,心中满是感慨。

在之后的文化交流项目中,我们三人通力合作。谢玉英凭借她丰富的国际交流经验,邀请到了许多国外的知名学者;王玉英则用音乐搭建起了文化沟通的桥梁,她将中国传统民乐与西方交响乐结合,创作出了一系列震撼人心的作品;而我,带着学生们将古代文学中的经典故事改编成剧本,搬上舞台。

演出那晚,礼堂里座无虚席。当舞台上的演员们用饱含深情的话语,讲述着《牡丹亭》中杜丽娘与柳梦梅的爱情故事时,台下的观众们无不沉浸其中。而当王玉英的音乐响起,谢玉英用中英双语进行讲解时,整个礼堂仿佛变成了一个文化交融的殿堂。

演出结束后,一位外国学者激动地说:“我从未如此深刻地理解中国文化,原来在那些古老的诗词和故事中,蕴含着如此强大的生命力。”

看着他眼中的赞叹,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在传承文化,更是在搭建一座跨越国界、跨越时空的桥梁。

时光飞逝,转眼间又过去了一年。我依然坚守在这所院校的讲台上,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走进这里,带着对知识的渴望,对文化的热爱。而谢玉英和王玉英,也在各自的领域里发光发热。我们虽然身处不同的地方,但那颗热爱文学、热爱传统文化的心,始终紧紧相连。

每年的银杏季,我们都会相聚在老地方。看着满地金黄的银杏叶,回忆着那些青春岁月里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梦想、坚持与热爱,都化作了永恒的旋律,在岁月的长河中,久久回荡。而我们的故事,也将随着这飘落的银杏叶,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成为永不褪色的记忆。

一个寻常的秋日午后,我正在给学生们讲解《西厢记》。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在课本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银杏叶时不时从窗外飘进来,落在学生们的课桌上。突然,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走了进来。我定睛一看,竟然是阔别多年的杨老师,听谢玉英前年来信说,杨老师现在己是文学院院长了。

他微笑着向我点点头,然后在教室后排坐下,静静地听我讲课。下课铃响后,学生们纷纷围上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位陌生的老人。我向他们介绍道:“这是省城文学院的院长,也是我读书时的老师。”

学生们立刻恭敬地向他问好,杨院长慈祥地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眼中满是欣慰。

“云飞,好久不见啊。”杨院长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这些年,我一首都在关注着你和玉英。你们没让我失望,在各自的领域里为传承和弘扬传统文化做出了这么多贡献,我今天来,是想把你带走的。”

“走?去哪里?”我听了有些愕然。杨院长说:“回省城,我己经跟你们院长说好了,今天就走。”

“怎么会这样?也太突然了吧!”我不知是惊还是喜。老院长笑道:“云飞,这是我和谢玉英的意思,没征得你的同意,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听杨老师说到谢玉英,我便明白调我去省城一定是她的主意,或许也动用了她老爸的关系。是啊,老院长说得对,三十多岁了,是该成个家了。

我们来到母校的老槐树下,这里己经成为了学校的文化圣地,树下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文心传承”西个大字。杨院长抚摸着树干,感慨地说:“还记得你们刚来时的情景吗?就在这棵树下,我打心底里欣赏你们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文学的热爱。”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是谢玉英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接通后,画面中出现了她在纽约大学讲学的场景,背景墙上挂着大幅的中国诗词书法作品。

谢玉英笑着说:“云飞,我这边正在给学生们讲唐宋诗词,突然就想起咱们一起在校园里的日子了,你看这是谁?”

这时,画面中又闯入一个身影,是王玉英!原来她也特意从维也纳飞到纽约,和谢玉英一起举办一场中西文化音乐交流会。

“哥,你看我们这算不算跨国合作?”王玉英调皮地说。我把手机转向杨院长,谢玉英和王玉英看到老院长后,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杨老师!您身体还好吗?我们好想您!”

杨院长红了眼眶,笑着说:“好,好!看到你们这么有出息,我打心底里高兴,玉英,云飞我给你带回省城了,你什么时候回国?”

“快了,也许明天吧!”谢玉英调皮地笑道。

我们约定,等谢玉英和王玉英再次回国后,一定要在母校举办一场盛大的文化活动,邀请曾经的老师、同学,还有现在的学生们一起参加。

几个月后,活动如期举行。校园里张灯结彩,银杏大道上挂满了诗词灯笼。谢玉英邀请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举办了一场关于中国传统文化国际传播的研讨会;王玉英则策划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将中国传统乐器与西方交响乐完美融合,演奏了多首根据古典诗词改编的乐曲。

而我,带着学生们精心筹备了一场古代文学展。展台上陈列着我们整理的明代女性诗词集,还有学生们根据经典文学作品创作的书画、戏剧剧本等。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面“文化传承墙”,上面贴满了学生们对传统文化的感悟和创作。

活动当天,校园里人山人海。谢玉英在研讨会上,讲述着这些年在国外推广中国文化的经历和心得,她用生动的案例和精彩的演讲,赢得了阵阵掌声;王玉英的音乐会上,当《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旋律响起时,全场观众自发地跟着哼唱,歌声回荡在整个校园。

在古代文学展现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明代女性诗词集前驻足良久。我走上前去,发现他眼中含着泪水。

“年轻人,”他声音颤抖地说,“我找这些诗词找了一辈子。没想到,在你们这里看到了。谢谢你们,让这些被历史遗忘的瑰宝重见天日。”

活动结束后,我们三人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满天繁星。谢玉英说:“这些年,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努力,但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让更多的人了解和热爱中国传统文化。”

王玉英点点头:“而且,我们做到了。”

我望着两位挚友,心中充满了感动和自豪。曾经,我们只是三个热爱文学的少年,曾在樱花树下、老槐树下,银杏树下编织着关于梦想的故事。如今,我们在各自的道路上,将这份热爱化作力量,影响着更多的人。

一阵微风吹过,银杏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我们的故事伴奏。我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在传承和弘扬传统文化的道路上,我们将继续携手前行,让这永恒的文化交响,永远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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