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到动静狂奔而来的傅母。
她像护崽的母狮,猛地挡在自己儿子面前。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警惕,同时焦急地看向软榻上的顾明月。
“明月,明月!妈来了,别怕!”
傅沉舟被母亲挡住,脚步硬生生顿在原地。
他看着顾明月那痛苦蜷缩的身影,听着她压抑的哭声,怒火和心疼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顾西洲!
又是那个疯子!
“让开!”傅沉舟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他试图绕过傅母。
“你敢再靠近她一步试试!”傅母寸步不让,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凛冽。
“傅沉舟!你看看她,看看她被你、被那个疯子逼成了什么样子!你现在过去,是想让她彻底崩溃吗?”
傅沉舟的身体猛地僵住。
母亲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冲动的怒火,却让他心底的寒意和痛苦更加刺骨。
他看向顾明月,她因为听到他的声音和靠近的动静,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呜咽声里充满了恐惧。
他不能过去。
他的靠近,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刺激和伤害。
他现在,就是她恐惧的根源之一。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傅母不再理会他,快步冲到软榻边,小心翼翼地避开顾明月可能害怕的肢体接触。
用最温柔的声音一遍遍安抚:“明月,好孩子,不怕了妈在,妈把那个疯子赶走了!都是假的,是坏人在胡说八道!别信,别怕…”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捡起地上的手机,看都没看就用力按灭了屏幕,像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将它丢得远远的。
在傅母持续不断的、充满安全感的低语中,顾明月的颤抖终于慢慢平复了一些。
但依旧蜷缩着,将脸埋在膝盖里,不肯抬头,只有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传出。
傅沉舟像一尊石雕,僵硬地站在门口。
他进不去,也舍不得离开。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母亲用尽全身力气安抚着那个被他间接伤害至深的女人。
每一次顾明月的抽泣,都像鞭子抽打在他心上。
傅沉舟从未如此刻般痛恨自己的无能,还有躲在暗处的顾西洲!
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骇人的戾气冲回了三楼书房。
他抓起自己的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决绝:
“听着!我要顾西洲!立刻!马上!” 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动用所有资源给我查!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底细、所有非法勾当、所有能把他彻底踩死的证据,全部给我挖出来!一根毛都别放过!我要他永无翻身之日,我要他…彻底滚出我夫人的世界!立刻去办!”
电话那头的林深被傅沉舟语气中那从未有过的、近乎毁灭一切的暴戾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不敢有丝毫迟疑,立马答复:“是!傅总!我立刻调动所有人手,不惜一切代价。”
挂断电话,傅沉舟像被抽干了力气,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顾西洲触碰了他的逆鳞。
他要把那个疯子彻底碾碎!
这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保护。
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筑起一道墙,隔绝掉所有可能再次伤害她的毒蛇和利刃。
哪怕这道墙需要用最冷酷的手段来构筑!
傅沉舟重新走回二楼。
书房的门依旧开着。
傅母己经半抱着顾明月,正试图将她搀扶起来,带回主卧。
顾明月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个失去灵魂的布娃娃,任由傅母搀扶着。
经过书房门口时,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站在门外阴影里的傅沉舟。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纯粹的恐惧或麻木。
里面混杂了太多东西:被恶意信息撕裂的痛苦,被回忆折磨的惊惧……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走廊里短暂交汇。
而顾明月也看到了傅沉舟脸上毫不掩饰的,为她而起的暴怒和戾气,也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
傅沉舟的心猛地一颤。
他想上前,想解释,想告诉她他己经在处理那个疯子。
但他不敢。
他怕自己的任何动作都会再次惊吓到她。
傅母警惕地看了儿子一眼,将顾明月护得更紧,低声说:“明月,我们回房间。”
顾明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她没有再看傅沉舟,任由傅母搀扶着,一步步走向主卧的方向。
傅沉舟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相携离去的背影。
顾明月那最后一眼中复杂的情绪,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心里。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血痕。
疼痛尖锐,却奇异地让傅沉舟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瞬。
他不能靠近。
但他必须时刻保护她,用她能接受的方式。
主卧的门再次关上。
但傅沉舟没有离开。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书房门外的地毯上,将自己完全融入阴影之中。
里面传来傅母轻柔的安抚声,还有顾明月时断时续的抽噎。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守着这扇门,守着门内的人。
夜,还很长。
但这一次,他选择不再逃离。
黑暗中,傅沉舟闭上眼睛,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时断时续地从门缝里渗出,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地钻进傅沉舟的耳朵里。
他知道,是那条恶毒的信息,将顾明月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狠狠撕裂。
而这一切的源头,除了顾西洲那个疯子,还有他自己亲手种下的恶因。
懊悔和心疼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几乎要将他勒毙。
傅沉舟听着里面傅母一遍遍温柔却难掩疲惫的安抚低语,以及顾明月那无法自控的恐惧呜咽。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语言的恶意能造成怎样毁灭性的伤害,也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曾经的冷漠和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