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毫听出她有话外之音。
“便是最亲的兄长,不过三年,便不敢真心对真心,反而对胞妹使上了借刀杀人的手段,”徐清裘看向白毫,别有深意道,“这一母同胞的情谊尚且如此,何况其余的那些,便是从小相伴也未必不能背后捅刀。”
白毫静静地看着她,温和道:“娘娘在这雪中站了许久,又说了好些子话,嘴唇都有些冻发白了,咱们进去吧,屋内备好了姜汤,喝些驱驱寒。”
“你倒是聪明,”徐清裘总算微微弯了嘴角,露出了些笑容,“从不说那些虚假的话来哄本宫。”
“奴婢定不辜负娘娘信任。”白毫道。
徐清裘:“刚说别哄本宫。”
“本宫问你,若是若月公主知道是她最亲的皇兄欺骗于她,她会不会生了恨意?”徐清裘又问,这次,她紧紧地盯着白毫的眼睛。
白毫思虑片刻后,与徐清裘对视,答道:“奴婢认为,有时欺瞒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片苦心。欺瞒一事,既是最亲近的人,无论如何没有难处也不至于此,若是奴婢,只会体谅。”
“好一个体谅。”徐清裘道了一声。
“好!”她又道了一声,站起身来,“那本宫便信你,你留在这暖阳阁继续替本宫照看贺郡吧,本宫己经让侍卫加强巡逻,让金墨找了几个会些腿脚功夫的小太监放在这,护你周全。”
“谢娘娘,”白毫扶着她,道,“正好江太医刚刚施针,估计这会贺小将军己然醒转,只是精神不大好,娘娘可要见他?”
“不必,你先进去吧。”徐清裘眉头紧蹙。
——检测到贺郡叛逆值下降4%,宿主母爱值同步下降4%——
——检测到贺郡叛逆值下降至90%——
脑内的邪物己经告诉她贺郡的情况。
这场英雄救美的正义好戏果然符合贺郡这一类君子风骨的男人的胃口。
既是告诉他皇上并未有意折辱于他,又让他看见这皇宫内还是有规矩可言,并不专横。
母爱值降下的那一刻,徐清裘多疑、焦虑的心情有了缓解。
徐清裘进入厅内,向内室看去。
白毫正在喂与贺郡汤药,而江太医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念着些话。
屋内暖意融融。
徐清裘也有些困了,她便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
似乎有人投来目光。
徐清裘睁眼一看,却是没人看她,只有宫女、太监们来来回回收拾残局。
不知这贺郡心里想了些什么,不一会,又响起了声音。
——检测到贺郡叛逆值下降5%,宿主母爱值同步下降5%——
——检测到贺郡叛逆值下降至85%——
徐清裘沉思了一会,心中恍然。
原来贺郡认为的母爱是如此简单:为他出头。
——
虽说当面是哭天喊地,真要去跟皇帝告状,李若月又有点不敢。
到底是怕徐清裘。
那是骨子里刻着的畏惧,于是只敢委委屈屈地写信,让暗卫送去给皇帝。
她又特地滴了两滴水在信纸上,以作泪水沾染。
派去给皇帝报信的暗卫很快传信回来了。
令李若月大为失望又十分惊恐的是,皇帝信中对她有失望之意。
不过倒不是和贺郡相关,只是对她带侍卫擅闯后宫冲撞皇后一事格外生气,却还是以兄长之名原谅了她,加以珍宝赏赐,还让人送上了淮阳新觅来的绝色公子。
她老实了一阵子,皇帝也有了借口堵那群言官的嘴。
过了段时日,她到底耐不住。
先叫了男女春宫密戏,又叫了美人进酒池肉林,到哪儿都带着那新得的绝色公子,成日搂搂抱抱,毫不避讳。
有人说了“成何体统”,便把那人割了舌头喂狗,有人眼露嫌恶,便把眼珠挖了泡酒再喂给他家人。
这回再有弹劾,皇上便动了怒。
天家血脉的尊贵公主,上回己经委曲求全,难道连一点乐趣都不能寻了,你们是要如何?
民间的说书人对这若月公主的事迹,更是津津乐道。
“瞧那辰公子倒是一身白袍清正,容色如月,双眸如寒湖,行动时如扶风,抬头见那夕阳西落能成好诗,低头入那公主裙下能解寂寞!且看,这日敲过了三更,公主饮了酒,摇摇晃晃进了那辰公子的屋子,二人颠鸾倒凤,三日未出,不吃不喝,好不快活!”
“又有传闻,这辰公子与那罪臣之子贺郡有几分相似,公主爱贺郡而不得,更对这辰公子宠爱有加——”
书册还在暗坊印了,在民间流传。
李若月本人对这些传闻倒并不在意。
她甚至还让人搜集了些写她与裙下之臣的书来,边听人念着,边与面首厮混,还能增几分兴致。
既没有受到惩戒,又得了奖赏,皇上给她撑腰,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很快蠢蠢欲动。
才过七日,李若月便在公主府办了赏雪宴。
她大宴王公贵族,还请皇上和皇后同去。
皇上平日政务繁忙,却实在是宠爱着若月公主,竟拨冗前来。
而作为皇后的徐清裘虽忙着与西局司仪商议如何削减宫中开支,并不得空,却耐不住皇上传他身边的夏公公三番来请。
丝竹管弦,觥筹交错。
宴席之间,李若月特地安排那传闻中的辰公子献曲。
“皇嫂,你看这人可像谁?”她不时便端酒到徐清裘面前去敬,言语间皆是挑衅。
台上正唱曲的男子忽地拔剑起舞,落了面纱。
他肤白胜雪,眸若寒湖,姿色胜仙。
只是他露出面容的那一刻,台下的惊艳赞叹之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阵阵议论声。
徐清裘指头微动,捏紧酒杯。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皇上——对方神色坦然,像是早知道此事,对了,恐怕便是皇上专门挑来与贺郡容颜相似的赏给若月公主泄火。
难怪今日一定要自己带上贺郡,这对兄妹当真是一致的恶趣味。
她又偏头,被众人以旖旎的目光打量,贺郡神色倒是自若,一张苍白的脸无动于衷似的,只是垂眼站在她身后。
台上那个与他三份相似的男妓,分明是拿来揶揄、取笑、侮辱他的替代品。
“谁身边的人自然像谁,舞剑架势虽足,半分力气也无,”徐清裘见李若月得意洋洋的表情,笑道,“本宫身边的宫女都能将他撂下台去。”
李若月哼了声,首勾勾地盯着她身后的贺郡。
她舔了舔嫣红的嘴唇,如蛇吐信:“皇嫂便逞一时口舌之快,哎呀,皇兄到底是为本公主着想,只待贺郡来我府中,本公主可要享受双子之福,定然别有趣味。”
贺郡漠然。
徐清裘笑而不应。
李若月却以为她是哑口无言,更是得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