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还用问吗?除了尤婷婷那个丧门星,还能有谁?
结婚前,他觉得这女人也就是长得难看点,至少离得远,眼不见心不烦。
可真把人娶进门,天天在眼前晃,晚上还得睡一个炕……
茅世寇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像是吞了只蛤蟆,还是活的,能蹦跶的那种,恶心得他想吐。
新婚夜,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也是新郎官,穿着大红喜袍,牵着新娘子的手,一步步走向洞房。
那新娘子,身段窈窕,光看背影,就让他心跳加速。
他忍不住想掀开盖头看看,可手刚伸出去,就醒了。
床边,尤婷婷已经脱了个精光。
然后……
茅世寇猛地打了个哆嗦,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还是从西伯利亚空运来的那种。
第二天,他脑子清醒了,想起昨晚的事,只觉得一阵阵反胃。
他觉得自己干了件天底下最龌龊的事,可又说不清到底龌龊在哪。
从那以后,他宁可抱着铺盖卷去柴房打地铺,也不愿再看尤婷婷一眼。
邪门的是,他晚上老做梦,梦里有个女人,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脸。
但他心里清楚,那是尤小雪。
他想在梦里喊她的名字,可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发不出声。
茅世寇觉得自己快魔怔了。
可他偏偏又享受这种感觉,哪怕,只是在梦里,跟她说说话也好。
茅奶奶躺了两天,半死不活的,年关将近,家里却像办丧事一样。
腊月二十七,天黑透了。
茅大昌心里憋着口气,怎么也顺不过来。
他拽着茅世寇,两人摸黑往费神婆家走。
费神婆,十里八乡都叫她“唐半仙”。
都说她有双鬼眼,能瞧见人看不见的东西。
大冬天的,费神婆早钻被窝了。
听说是宋家父子来了,极不耐烦地从热炕头上爬起来。
“大半夜的,鬼催魂一样,又咋了?”
费神婆披着件破棉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茅大昌点头哈腰,一脸的苦相:
“老人家,您给瞧瞧,我家世寇这亲事,是不是结错了?咋人娶进门,家里反倒更乱了?”
费神婆把煤油灯往桌上一杵,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她眯缝着眼,上下打量着茅世寇。
那眼神,像是两把锥子,要把人从里到外看个透。
“水,端碗水来。”
费神婆指了指茅大昌。
“哎,您等着!”
茅大昌不敢耽搁,转身就去灶房舀水。
茅世寇坐在条凳上,屁股只敢挨着个边儿。
几个月前,他来这儿,还满心抵触,觉得这老太太神神叨叨的,不靠谱。
可现在,他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眼巴巴地望着费神婆。
他想不明白,自己这几个月,到底中了什么邪。
费神婆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那双枯树皮一样的手,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发出“梆、梆”的声响,在这静夜里,格外瘆人。
茅大昌端着碗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水面微微晃动,映着昏黄的灯光,像一面浑浊的镜子。
费神婆从怀里摸出一个铜钱,用手绢擦了又擦,然后双手合十,像是祷告一样。
她闭上眼睛,嘴里嘟嘟囔囔,像是在念咒语,又像是在跟谁说话。
茅世寇和茅大昌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费神婆猛地睁开眼,把铜钱扔进水碗。
“当啷”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屋里回荡。
费神婆死死盯着水碗,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把水碗盯出个洞来。
她伸出指甲发黑的手指,在碗里蘸了点水,朝茅世寇脸上弹了弹。
“老人家,这……”
茅大昌忍不住开口。
费神婆叹了口气,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错了,错了!你们这是……娶了个扫把星进门!”
她顿了顿,又说:
“这女娃,不是他命里该有的人!”
“他的运势,全乱套了!”
“还有你娘,本来还能再活几年……现在……悬了!”
茅大昌和茅世寇听得心惊胆战,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原来,尤婷婷这女人,根本就不是啥福星,而是个灾星!
“唐……唐婆婆,那……这……还有救吗?”
茅世寇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侥幸。
费神婆摇了摇头,像个拨浪鼓:
“没救了,没救了……”
“这命啊,一旦改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掰不回来喽!”
“听天由命吧……”
费神婆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轻的像是蚊子哼哼。
茅世寇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下子瘫坐在凳子上。
茅大昌看看儿子,又看看费神婆,不知道该说啥好。
两人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块钱,放在桌上,转身走了。
以后的日子,咋过?
还能咋过,凑合着过呗!
费神婆看着宋家父子俩消失在夜幕中,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宋家小伙的运势,咋越来越看不清了?
邪门,真他娘的邪门!一大清早,尹玉莲就火急火燎地拽着闺女尤婷婷,直奔宋家。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军对垒,要去砸场子呢。
母女俩心里都憋着一股邪火,盘算着给茅世寇来个杀鸡儆猴。最好是让他扑通跪下,磕头认错,这事儿才算翻篇。
谁成想,俩人在宋家院门口,喊得嗓子都冒烟了,愣是没见一个人出来搭理。
“婷芷,世寇那小子,该不会是故意躲着咱们吧?这大过年的,不在家猫着,还往哪儿跑?”
尹玉莲压低嗓门,跟做贼似的,凑在闺女耳边嘀咕。
尤婷婷一脸不耐烦,语气也冲得很:
“谁知道呢!说是要忙到腊月二十八,明儿才歇工。”
虽然话里带着怨气,但尤婷婷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
她在娘家足足等了三天,望眼欲穿。
原本以为,自己前脚一回娘家,茅世寇那没出息的,后脚就得屁颠屁颠地跑来接她。
可这都快揭不开锅了,茅世寇那边还是没个响动。
尤婷婷这心里头,就跟被点着的柴火垛似的,火苗子直往上蹿。
她倒也不是真想跟茅世寇一拍两散,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毕竟,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也认头了。只要茅世寇低个头,往后安安稳稳地跟她过日子,她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说实在的,能嫁给茅世寇,尤婷婷心里还是挺舒坦的。
虽然,茅世寇跟那人中骐骥的阎明川没法比。
可阎明川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总不能为了个不把自己当回事的男人,耽误自己一辈子,当个老姑娘吧?
可最让尤婷婷气不打一处来的是,茅世寇竟然在新婚之夜,做梦都喊着尤小雪那小妖精的名字!
这让她脸往哪儿搁?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在村里立足?
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事儿,她是打死也不会让娘家人知道的!
她非得想个法子,让茅世寇把尤小雪那狐媚子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