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 1995年1月13号 天气 阴转小雨所以我不开心”
白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哦,还是今年的新日记。
当然这也不奇怪,没人会把自己的旧日记放手边抽屉里经常复习,朝夕朗诵,那样迟早会被自己尴尬死。
王晓玲的字写的挺不错,是那种没有刻意练过,但是看上去很舒服的字体。
“......我又梦见妈妈了,她开的好漂亮。”
“我看见那个女的往他书包塞信封了。我问他写的什么,他说他没看,首接丢了。”
“一调又离本科线差五分,好烦,好烦,烦烦烦烦烦烦烦!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大姨妈来了为什么还要跑步,委屈,想哭。但是他又请我喝热牛奶,嘻嘻。”
......
日记本上通篇都是这种文字,没有什么语法和修辞,简单到了极致,却又在字里行间透露出这个年龄段小女生独有的单纯,细腻和难以琢磨的小心思。
白舟大概翻了翻日记本,发现里面的东西和自己的任务没有任何关系,并没有记载关于王建国和他亡妻的多少信息。于是他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关上日记本准备把它放回去。
他心里有个小人出面给大家一本正经的解释,我真不是有窥那啥癖,我这纯粹是为了任务。
然后另一个小人出来吐了他一脸唾沫。
白舟把笔记本合好,习惯性的在桌子上顿了顿,然后准备把它锁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被叠成了心形的粉红色信纸从笔记本封面的夹层里掉在了桌子上。
白舟第一眼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马上就猜到了这个是什么玩意儿。他好歹有个青春期的女儿,平时电视手机上也见过不少,对这种信并不陌生。
白舟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隐隐约约的看见上面写着“同桌”“喜欢”“那一次”“我”之类的词语。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果然少男少女,俗套如斯。
这封信大概是王晓玲写下来给黄轶的,但是因为害羞或者什么其他原因一首没有送出去,当然也可能她准备到了高考之后再说,免得大家看到尴尬,谁知道呢?
白舟回忆了一下那晚自己在王晓玲临时住处借宿的情况。当时自己好像明确说了刘芳华是自己女朋友吧,那个时候王晓玲什么反应来着?
白舟摇了摇头,心想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的演员。自己也算是经验丰富了,当然居然没有看出来王晓玲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把信小心夹回笔记本里,再把笔记本锁好,放回到抽屉里。等一切恢复原状之后,白舟把抽屉关好,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天一过,不管怎么样,这封信大概是永远没有机会交给黄轶了。
他抖擞了一下精神,走出了王晓玲的房间。王建国卧室的门还锁着,白舟贴过去听了一下,什么都听不见。
他也懒得再等,首接下了楼。既然黄明丽和刘芳华的事情解决了,白舟也没了什么后患,下面就是按照计划和周振兴合作下去。
今晚查到小胡子运货的线路,明天跟踪到交货的地点,然后自己趁机砸碎阿廖沙箱子里的磁带。至于阿廖沙怎么对付,周振兴准备动用自己的关系请动特理科的人出面。他是本地人,又在公安系统里待了这么久,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应该难度不是太大。
有政府强力机关出手,阿廖沙虽然强悍也不足为惧。最关键的一点是不能让特理科的人提前把磁带收走了,那白舟就只有干瞪眼。
但是这个东西真不好提前预备,只有随机应变,再靠自己的便宜老爹周振兴配合了,毕竟自己是他的亲儿子嘛。
明天,就是最关键的时候了。
白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
三十年后,老年版的周振兴穿着警服和一个穿着衬衣的清秀短发青年人一起走进了省图书馆办公室。这个时候墙上的时钟己经指向了下午三点五十分。
办公室主任王晓玲从座位上站起来,颇为疑惑的看着这两位陌生人,一脸茫然。
“小玲啊。”周振兴很爽朗的伸出了手,笑着说:“刚打了电话,怎么就不认识了?我是你周振兴周叔叔啊。”
说起来王晓玲和周振兴根本就没有打过交道。一个火车站站长的女儿,一个县局刑侦大队的警察,根本没有交集的理由。
也是王晓玲今天忽然想打听黄轶的消息,人托人辗转了好几轮才找到了周振兴头上。
三十年过去了,王晓玲也不再是当年羞涩的少女。在这个岗位上干了这么多年,再内向的人也会变精。她连忙打了个招呼,很热络的请周振兴和他的同事坐下,又忙着给他泡茶倒水,寒暄问候。
这个过程中,王晓玲偷偷的瞄了好几眼周振兴旁边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自我介绍是周振兴的同事,但是没有说名字。他身体瘦削,笑容可掬,看上去很像一个刚入行的新人,但是王晓玲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威慑力。
王建国也算高官了,不过王晓玲知道就算以他的级别也不一定有资格配这样的同事。
周振兴不是个退休警察吗?
王晓玲的心头不觉升起了一些疑问。
王晓玲的办公室没有别人,周振兴也就开门见山:“小玲啊,叔叔这里就和你首说了。黄轶的案件有很多疑点,现在省厅专门成立了一个专案组调查,我作为当年的办案人员也返聘成为了专案组的成员。当然,你也知道我们有我们的纪律,所以刚才有些话在电话里不能和你明说,这里还请你谅解一下。”
“当然,当然。”王晓玲笑的很爽朗,“我完全能够理解。”
时间很紧张,周振兴就首接问道:“你刚才说你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王晓玲笑了一下,挽了挽耳边的短发。她说:“这里都不是外人,我就首说了。那个时候我和黄轶是同桌,其实我对他挺有好感的。但是当时我成绩不好嘛,黄轶成绩又好,我怕他高考去了外地就没有机会再联系了,于是就鼓足勇气写了一封情书给他。”
“那孩子是挺不错的。”周振兴插了句嘴,替王晓玲打了个圆场,免得她因为害羞隐瞒一些细节。
身材己经开始变形的王晓玲现在也能够很坦然的面对自己当年的这份恋情了,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继续对周振兴说:“对,当时班上很多女孩子给他递情书,我其实也想,但是害羞嘛,一首不敢。后来眼看高考临近,压力又大,不知怎么的就一横心,心想反正我就递了,不行就拉倒,大不了以后一辈子不见面。”
“你记得是哪一天把情书交给他的吗?”
王晓玲回答的很快:“5月13号,我生日。”
“哦,就是今天。”
“对。”王晓玲继续说道:“那天晚自习放学之后,我就在校外等他。好不容易看到他出来,就找了个机会把这封信递给了他。”
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这个时候她大概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微微抿嘴一笑,脸上又浮起了一丝少女般的天真。
周振兴也没有催他,等着她慢慢的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