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暴雨终于停了,豫城的天空难得放晴。
渝亲王站在新筑的堤坝上,脚下是奔腾的河水,浑浊的浪涛拍打着石基,却再难撼动半分。他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陈子逸:“看来这堤坝撑住了。”
陈子逸点头,眉宇间却仍有一丝凝重:“上游的水势还在涨,若再下几日雨,恐怕……”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衙役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王爷!陈大人!上游的柳林村决了口,洪水冲垮了十几户人家,村民死伤惨重!”
渝亲王脸色骤变,厉声道:“立刻调集人手,带上药材、粮食,随本王去救人!”
柳林村一片狼藉。
浑浊的洪水漫过田野,冲垮了房屋,折断的树木横七竖八地倒在泥浆里。侥幸逃生的村民聚集在高地上,哭声、喊声混成一片。
渝亲王一到,便指挥随行的官兵和医者分头行动,救人、施药、分发干粮。他和陈子逸则挽起袖子,踏入齐膝深的泥水中,帮着村民搬运伤者。
“王爷,大人!使不得!”衙役连忙阻拦。
渝亲王头也不回:“人命关天,哪来那么多规矩!”
不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陈子逸走过去,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们身上,又从怀中掏出几块干粮递过去。
“别怕,朝廷不会丢下你们。”
孩童们怯生生地接过,眼中仍带着惊惶。
夜幕降临,临时搭建的营地里燃起了篝火。
陈子逸端着药碗走进帐篷,见渝亲王正伏案疾书,烛火映照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眉宇间却透着疲惫。
“姐夫,喝碗姜汤去去寒。”
渝亲王抬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皱了皱眉:“柳林村的堤坝也是去年才修过,豫城的堤坝竟都如此不堪一击!历任豫城知府都是干什么吃的?”
陈子逸沉默片刻,低声道:“这些日子我翻看了府衙的黄册,记录的人口、赋税都有问题,看来这豫城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
渝亲王眸光一冷:“好一个李明德!怪不得我们刚到豫城的那天老百姓是如此态度!”
“三年前我游学时经过晋城也遇过大坝决堤,原本我以为是汛期所导致,如今看来并非单一事件。此事牵扯甚广,一个小小的知府就算搭上了户部尚书,也不可能做到这么天衣无缝,这么多年竟无人发现端倪。”
“皇土之下,天子朝臣竟为一己私欲视百姓如草芥!”渝亲王怒极反笑笑,“朝廷拨的工程款也敢动?”
陈子逸叹息:“黄河下游几座城的知府上任皆超过三年,其势力定是盘根错节。如今当务之急是安顿受灾百姓,尽快修好堤坝。”
渝亲王握紧拳头,指节泛白:“待豫城事了,本王定要一查到底!本王倒要看看,朝廷到底有多少蛀虫!”
翌日清晨,渝亲王一行正准备启程回城,却见一队人马匆匆赶来。为首的正是豫城商会的王会长,身后跟着十几辆马车,满载着粮食、衣物和药材。
“王爷!”王会长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听闻柳林村受灾,商会连夜筹措了物资,特来支援!”
渝亲王深深看了他一眼:“王会长消息倒是灵通。”
王会长笑容不变:“豫城百姓同气连枝,理应互帮互助。”
渝亲王不再多言,只是淡淡道:“有心了。”
待王会长离去,陈子逸低声道:“姐夫,商会此举,未免太过殷勤,前日咱们让商户们捐木料麻袋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
渝亲王目送远去的车队,眸色深沉:“做贼心虚!这雨若是下多几日,再有大坝决堤,咱们可能就危险了。”
风起,卷起地上的落叶。
治水不易,治人心,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