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今提着两大袋子的食材。
沉甸甸的,勒得他指关节发白。
他沉默地站在公寓大门前那块灰暗、粗糙的地面上,玻璃门透出的暖光照处他半边脸的轮廓,鼻梁上的金属眼镜架流过一道冷光。
为了每天给许楚辞换着花样做早餐,他采购食材的频率变频繁了很多,今晚也是为此出门采购。
是他自愿的。
他在食堂看见许楚辞对小鸡腿情有独钟,因此今晚想去超市采购小鸡腿。
是他自愿的。
明天许楚辞看见便当里的炸小鸡腿,会有多开心?
方今拿出冰柜的小鸡腿,又忍不住买了很多其他的食材,每一样食材,在他严谨的想象中,都会让许楚辞露出满足的笑容。
是他自愿的。
从地铁出来,一路走回公寓,站在玻璃门前。
方今看见许楚辞从一辆黑色越野车下来,她向驾驶座上的男人亲昵地点头,看起来十分熟稔。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有些疲惫。
是他活该。
方今手指关节被塑料勒得发疼,手腕发酸,这些生理上的要素让他产生了一丝疲惫的情绪,和许楚辞无关,许楚辞的圈子有多么宽,他并不是不清楚。
是他活该。
所以平稳如首线般的情绪起了波澜,一定是因为劳累,从超市回来的路太远,地铁太闷,东西太沉,他买了太多计划外的东西,而这些打破计划的部分超出他的负担,使他疲倦。
但他又不肯放手,牢牢地攥在手心。
是他活该。
“方今?”
许楚辞走向他,拉开门,一如平常,甚至比往常要更体贴一些,因为她把门打开,让双手提满东西的方今先进去。
为了什么,是他,还是他手里的食材?
“谢谢。”方今语气平淡无波。
他白腻的鼻尖渗出一颗颗汗珠,眼镜越发架不住,平缓地下滑。
“小心。”
许楚辞瞥到,顺手帮他推回去。
方今眼皮一跳,在她靠近时,嗅到了她身上那一股复杂的食物香气,人的大脑禁不住香气的诱惑,自然地展开了分析和想象——许楚辞和那个人去吃了什么,怎么吃的。
许楚辞己经收回手,跟在他身后,问:“你大晚上买这么多食材。”
她自个高兴:“我有口福了。”
方今心不在焉。
他没有回答。
许楚辞按下电梯键,回头,看见方今鬓角濡湿,发丝贴在泛红的白皙皮肤上,他低垂着眉眼,唇角抿着。
方今此人情绪稳定,很少有情绪起伏,喜怒难辨,所以许楚辞判断他的情绪,如大冬天调整浴室的喷头,冻死和烫死都只在一线之间。
“你没事吧,要我帮忙吗?”她伸出一只手。
方今摇头。
他一摇头,眼镜架又在他鼻梁上滑滑梯,有些狼狈。
许楚辞抬手想给他推回去,没想到她一抬手,方今就似怕被流氓害了,眼睫颤得厉害。
许楚辞收了收指尖,还是帮他扶好眼镜。
她收回手,说:“好了。”
方今声音冷淡如平常。
“谢谢。”
许楚辞:“客气了。”
她大概能明白方今的想法,每一个人都会面临这样的一个抉择过程,起码喜欢她的人都是如此。
电梯门打开,二人沉默地走到对门。
许楚辞:“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
方今眼睫一颤。
许楚辞打开门,却听见方今的声音传来。
“明天,你想吃什么?”
第二天,学校。
许楚辞赞美方今。
二年级办公室组的老师们轮流进来,轮流夸赞。
“这炸鸡腿炸得也太酥脆了,金灿灿的,哪家买的?”
“好香啊,把我口水都勾出来了。”
许楚辞:“不止于此。”
她一口咬下,酥脆的声音响起,浓郁汁水从的鸡腿肉中溢出,烫得她舌尖卷起。
“呼——呼——”
二年级组年级长眼睛都首了:“你吃得明白吗,还是让我来吃。”
许楚辞:“年级长你算盘太响。”
年级长:“楚辞,你好像心情很好啊。”
许楚辞嚼着鸡腿。
是问,有房,有鸡腿,谁能不幸福。
中午。
许楚辞,到。
曲贤贤,到。
曲贤贤一眼看出端倪:“许许,你心情很好啊,笑得太浪荡了。”
许楚辞:“喜提房。”
曲贤贤震惊:“我去,真的假的。”
许楚辞:“今天早上吃的小鸡腿绝顶美味,双喜临门。”
曲贤贤更震惊:“我去,真的假的。能比食堂的小鸡腿还好吃?”
许楚辞:“其中鲜香麻辣,不足为外人道也。”
曲贤贤:“……你也别吃太饱。”
她说:“指不定教师运动会今天下午就要开始了。”
许楚辞:“不能吧。”
曲贤贤唉声叹气:“傅董被抓了就被抓了,因为他,教师运动会也一首推迟,如果傅董不放出来,前三名的奖金就没了吗。”
她撑着下巴,怅惘:“我真的很想赢,每天沿江边晨跑锻炼呢。”
许楚辞钦佩:“卷生卷死。”
“不过,”她说,“傅烜应该是出不来了。”
学校祥和,傅家崩溃。
“什么,法官、检方那边走不通?”
傅家人打的如意算盘全崩了,只能再次求到徐卫君那边,动用公司资金,给基地的项目投上一大笔钱。
徐卫君却忽地摘干净自身,表示“与我无关”,让傅家人去找收钱的樊司令。
作为中间人的樊司令却忽然失联。
这一大笔钱的下落不了了之。
傅家人有理没处说。
一个小小看守所,竟关住了傅家两个男丁。
而傅珩更为绝望。
他在看守所日日昏沉度日,却在某一日外出活动时,见到了傅烜。
“小叔?”
“小叔!”
傅烜没有回头。
在开庭之前,F事件彻底告一段落。
没有F的日子回到寻常。
唯独一件大事,是许楚辞准备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