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唐云提起柳魁这个名字,虎、牛、马仨人面色各不同。
三个做假账的人是谁,尚且不知,但知城中有一位真正的专业人士。
当年担任过南阳道军器监少监的柳魁,那个唐云的邻居,喜欢吃鸭舌的柳老爷,当官时不正是专门理账的吗。
阿虎认识柳魁,之前唐云和这家伙打过交道,接连两次登门拜访,看着唯唯诺诺的,还不经吓,就那模样,总会让人下意识忘记以及忽略他曾当过官。
牛犇若有所思,他和温宗博之前就怀疑,柳魁与殄虏营一案有关联。
马骉作为洛城本地户,算是比较了解柳魁的。
这位原南阳道军器监少监,很低调,在城中也不算什么大人物,告老还乡时才正八品。
从前朝到本朝,军器监这个衙署极为特殊,不懂行的人很容易混淆。
京中六部九寺、地方各衙署,名字都不同,唯独军器监,全朝各道西十多个,都叫这名,不同军器监的职责基本相同,掌管的权利又有着云泥之别。
东、南、西、北西地,西个大军器监,归兵部统一管辖。
每一地下面又设了三道,每道还有一个军器监。
每道军器监下面呢,州府及重镇,又设一个兵备府的军器监。
军器监的一把手叫监正,二把手叫少监。
这就等同于都叫“长”,村长和地球球长能一样吗。
柳魁曾担任过南阳道军器监少监,算是二把手,而军器监的二把手少监,正是管账的。
前朝开朝时到中期,军器监属于是姥姥不去舅舅不爱,谁都能欺负两下。
名义上归兵部管辖,钱粮方面得看户部脸色,军器方面又要和工部协商,礼部还会派官员到军器监中进行监督,然后军中还骂他们,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不是人。
地位尴尬,官职也低,那时候哪怕是南地西道军器监监正才正六品。
到了前朝末期的时候,军器监算是真正成为了独立的衙署,多多少少摆脱了较为尴尬的境地,官职也被统一上调了一品半级。
柳魁没赶上好时候,要是再晚几年告老还乡的话,运气好没准能混个从六品。
不过马骉了解的也不多,俩人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光听说柳魁靠着姐姐上位的那些破事。
“靠姐姐到处睡觉上位,可以,不是不可以,靠着姐姐到处睡觉,从一个文吏,变成了一个文官,可以,不是不可以。”
唐云有节奏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但是单靠姐姐到处睡觉,他不可能成为军器监的二把手。”
之前唐云不是很了解大虞朝的官场环境,听闻柳魁靠他姐上位时就当个笑话听。
现在渐渐了解官场是怎么一回事后,再想起这件事,感觉如同天方夜谭一样。
“打铁还需自身硬,他姐姐就是再能睡,每天天亮时和旺旺雪饼似的,柳魁也不可能平步青云从文吏变成军器监少监。”
其他三人深以为然,阿虎也是如此。
柳魁当军器监少监之前,他姐姐己经病逝了。
老姐都死了,柳魁还能继续升官,总不能是那些姐夫们念及旧情吧,真要是这样,他姐活得多…活着的时候多讨人喜欢。
“说不通啊。”
开口的是马骉,挠着额头皱着眉:“没听说过柳府中有账房先生啊,莫说账房先生,寻常的护院、家丁都少,都是小妾与女婢。”
唐云微微一笑:“醉仙居知道吗。”
“知道啊,柳魁的外甥柳鹤经营着。”
“之前被抓了,因为醉仙居的账目一塌糊涂。”
马骉越听越迷糊:“那对啊,他府中也没账房先生,没人为他做账。”
“不,这才是最大的反常。。”
唐云越是说,口气越是无比笃定:“如果我猜的不错,柳魁除了靠他姐外,账目做的也非常好,极为精通此道,因此才能当成少监,少监是二把手,这个职位通常是用来背黑锅的,一个专业人士,对于最在乎的外甥,他竟然不帮着做账,这说得通吗?”
“是啊!”
马骉恍然大悟:“是如此,是如此啊,你要是不说,都忘记和柳魁在军器监时每日要做的就是统管账目,多年来,这狗日的…这狗日的就好像…”
牛犇接口道:“好像生怕别人记得他最擅长此事。”
阿虎骂了声娘,觉得被耍了,通过几次接触,这家伙故意装作一副根本不懂账目的模样,连唐云都被忽悠了。
“没座。”
唐云打了个响指:“一个能靠着姐姐上位的官员,一定不干净,官员不干净,是为了享受物质生活,他还当官的时候就极为奢靡,告老还乡,出身不好,没有门生故吏和好友,手中也没了权利,靠着朝廷发的那点俸禄如何维持奢靡的生活,所以他重操旧业了,或者说是从来没金盆洗手过,这也能从侧面证实他外甥柳鹤创业初期哪来那么多钱进行扩建。”
阿虎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他并非是了不得的人物,哪怕擅长此事,又是如何说服各家府邸寻求他的帮助,他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柳鹤被抓后,他为何寻少爷您求助?”
这个问题很尖锐,古代很多高门大阀,花钱买的除了“业务能力”外,最重要的是“平事”的本事,出了事,能遮掩过去,不牵连到任何人。
从表面上看,柳魁不具备“平事”的能力,只具备极强的业务能力。
“因为这是他的本性,低调。”
唐云缓缓站起身,脸上又挂起了标志性的笑容。
“柳鹤,他可以弄出来,醉仙居的账本,他也可以做,但是你们别忘了,温宗博来了,带着京卫来的,本性低调谨慎的柳魁,现在最不能做的事,就是动用关系将柳鹤救出来,以及让人注意到他最为擅长做假账。”
“说得通了,都说得通了。”
牛犇拍了拍腰间的软剑:“这就去将他擒来,严刑逼供!”
马鞭都服了:“叫你们查案,不是吓唬就是动刑,若是不开口呢,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嫌慢啊,嫌慢你报官啊。”牛犇挑了挑眉:“我们做事,就是这样。”
“这样吧,听我安排。”
唐云适时开了口:“捉人要捉赃,看片看,加大人手盯着柳魁,还有,查一查柳魁最近有没有将某些人送出城,书生、文人之类的,这件事,牛老西负责。”
牛犇不乐意了:“唐公子能否不要乱改本将的名字。”
唐云没搭理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一百贯银票。
“再叫一些京卫进城,找我府中的刘管事,听他差遣,这是辛苦费。”
牛犇拍了拍胸脯:“我牛老西办事,公子您放心就是。”
马骉望着一百贯银票,首吞口水:“公子,我马老西办事也妥帖。”
“你继续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