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烟塔

第17章 鄱阳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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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千烟塔
作者:
徽墨白
本章字数:
6868
更新时间:
2025-05-05

晨雾笼罩着鄱阳湖,冯子安的青布鞋踩在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十年了,他终于回到了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洪水过后的村庄显得格外安静,几只白鹭在浅滩上悠闲地觅食,远处传来渔人收网的吆喝声。

冯家老宅的围墙己经倒塌了大半,野草从砖缝中顽强地生长出来。冯子安站在院门前,恍惚间似乎看见父亲正坐在廊下读书,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伸手抚摸着斑驳的门框,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子安哥?"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冯子安转身,看见一位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站在晨光中,手里提着竹篮,里面装着新鲜的草药。她的眉眼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温婉,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

"阿蘅..."冯子安的声音有些发紧。这个小时候总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如今己经是个温婉的妇人了。

苏蘅的手不自觉地绞着围裙,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你...你回来了。"

两人沿着熟悉的小路往村里走去。路边的野花开得正好,几只蝴蝶在花间飞舞。冯子安注意到苏蘅走路时有些跛,便放慢了脚步。

"去年发大水时摔的,"苏蘅察觉到他的目光,轻声解释道,"现在己经好多了。"

路过村口的古井时,冯子安发现井台上新刻了一些奇怪的符号。苏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是李道长画的符,说是能镇住井里的..."

她的话突然停住了,眼神闪烁。冯子安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刻痕,发现其中夹杂着锦衣卫常用的暗记。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祠堂前的枇杷树长得比记忆中更加茂盛,金黄的果实压弯了枝条。苏蘅踮起脚尖想要摘高处的一个果子,衣袖滑落时露出手腕上的一道疤痕。

"绣坊里不小心..."她急忙拉下袖子,但冯子安己经看见了更多类似的伤痕。那些伤痕的形状,分明是...

远处传来钟声,沉闷而悠长。苏蘅突然抓住冯子安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你爹临走前,可曾给过你什么东西?"

冯子安的目光扫过枇杷树后的土坡,几个戴着斗笠的汉子正在整理渔网,但他们的动作太过刻意,腰间隐约可见兵器的轮廓。

"阿蘅,"冯子安摘下一片枇杷叶放进她的篮子里,"明天卯时,带上去年酿的杨梅酒来找我。"

苏蘅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就像小时候他们偷偷约定去后山摘野果时那样。"要冰镇的吗?"她问得很认真。

冯子安笑了。十年官场沉浮,他几乎忘记了家乡人说话的方式——总是把最重要的话藏在最平常的问候里。

"要的,"他轻轻拨弄着篮中的草药,"再加些夏枯草...最近有些上火。"

夕阳西沉时,冯子安独自来到鄱阳湖边。退水后的湖滩上散落着破旧的渔网和船只,半块石碑斜插在淤泥中。他蹲下身,用手抹去碑上的泥垢。"嘉靖七年"几个字渐渐显露出来,后面跟着一段被刻意损毁的文字。

湖风突然转向,带着的气息扑面而来。冯子安抬头望向对岸的芦苇荡,一道银光在暮色中一闪而过。是箭簇的反光,还是...

夜色渐浓,冯子安回到临时借住的旧屋。油灯下,他取出怀中的家书,就着昏黄的灯光再次细读。纸张己经泛黄,但父亲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信中除了寻常的家常,还隐晦地提到了村中近来发生的怪事——井水变红、牲畜莫名死亡、孩童夜啼不止...

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冯子安迅速吹灭油灯,隐入黑暗。借着月光,他看见一个黑影正从院墙翻入。那人动作敏捷,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

冯子安屏住呼吸,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黑影慢慢靠近窗户,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是苏蘅。

她神色慌张,不停地回头张望。冯子安轻轻打开门栓,苏蘅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嘘..."冯子安将她拉进屋内,"发生什么事了?"

苏蘅的手冰凉,声音颤抖:"他们...他们抓走了李道长,说他是白莲教的余孽...可是我知道,李道长只是在调查..."

"调查什么?"冯子安追问。

"井水变红的事。"苏蘅的眼泪在月光下闪烁,"子安哥,那不是普通的井水...里面..."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苏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来了!锦衣卫的暗哨!"

冯子安迅速将苏蘅推到屋后的暗门处:"从这里出去,沿着小溪走到磨坊,在那里等我。"

"那你呢?"

"我随后就到。"冯子安的声音异常冷静,"记得带上杨梅酒。"

待苏蘅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冯子安回到屋内,从行囊中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地图。这是他在京城时偷偷复制的龙脉图,上面标注着大明各处重要的风水穴位。他的手指停在一处标记上——正是他家乡的位置。

院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冯子安迅速将地图藏好,推开门走了出去。月光下,五六个黑衣人己经将小院团团围住。

"冯大人,"为首的汉子抱拳行礼,语气却毫无敬意,"陆大人请您过府一叙。"

冯子安冷笑一声:"深更半夜,陆大人的待客之道倒是别致。"

"事关重大,还请冯大人见谅。"黑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您的那位故交...苏娘子,也在府上做客呢。"

冯子安的眼神骤然变冷。他缓缓抬起手,看似要整理衣冠,实则己经摸到了袖中的暗器。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走水了!走水了!"

村东头腾起冲天的火光,隐约可见人影奔走。黑衣人们一时慌乱,冯子安抓住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冲入院角的柴堆后,借着夜色的掩护翻墙而出。

他沿着记忆中的小路飞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急促的呼吸。转过一片竹林,前方就是磨坊了。然而就在他即将到达时,一个黑影从斜刺里冲出,将他扑倒在地。

"别出声!"是苏蘅的声音。她死死按住冯子安的嘴,指向磨坊的方向。借着月光,冯子安看见磨坊周围埋伏着至少十几个黑衣人,他们手中的兵器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他们怎么知道..."冯子安的话戛然而止。他想起白天的枇杷树,想起苏蘅篮子里的草药...夏枯草。这是他们小时候约定的暗号,代表有危险。

"我们被出卖了。"苏蘅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村长...我看见他和锦衣卫的人..."

冯子安的大脑飞速运转。现在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唯一的出路就是...

"阿蘅,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发现的密道吗?"

苏蘅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

"祠堂下面的那条。"冯子安拉起苏蘅的手,"走,我们抄近路。"

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田埂向祠堂方向移动。途中经过一片菜地时,冯子安突然停下脚步。地里的蔬菜长势怪异,叶片上布满了红色的脉络,就像...

"血丝。"苏蘅轻声说,"村里的庄稼都变成这样了,从去年井水变红开始。"

冯子安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些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钻入鼻腔,这不是普通的土壤...

祠堂的废墟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枇杷树的影子投在残垣断壁上,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冯子安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口。

"我先下去。"他取出火折子,微弱的光亮照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这是他们小时候玩耍时发现的秘密,没想到如今成了救命之路。

地道里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另一种说不清的古怪气味。冯子安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苏蘅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跟在后面。

"子安哥..."苏蘅的声音在地道中回荡,"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为了..."

"为了查清父亲的死因。"冯子安的声音很平静,"也为了查清家乡这些怪事的真相。"

地道突然变得开阔,他们来到了一个石室。火光照亮了墙壁上的壁画——那是一条被锁链束缚的龙,龙眼处镶嵌着两颗红色的宝石,在火光下仿佛在滴血。

"这是..."苏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龙脉。"冯子安的声音变得凝重,"我们村子正处在一条龙脉的节点上。有人...在破坏这条龙脉。"

石室的另一头传来水声。冯子安举着火折子走近,发现那里有一口小井,井水在火光映照下呈现出诡异的红色。

"和村子里的井一样..."苏蘅的声音发抖。

冯子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舀了些井水装进去。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碎石从头顶簌簌落下。

"不好!"冯子安拉起苏蘅就跑,"他们发现我们了!"

身后传来坍塌的巨响,尘土飞扬中,冯子安看见通道尽头透出一线天光。他们拼命向光亮处跑去,终于在通道完全坍塌前冲了出来。

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他们发现自己站在湖边的一个隐蔽小湾里。远处,村庄的方向火光冲天,喊叫声隐约可闻。

"现在怎么办?"苏蘅气喘吁吁地问。

冯子安望向湖面,一艘小船正随波荡漾,像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他握紧手中的瓷瓶,下定了决心。

"我们去省城,"他说,"去找能够解读这井水秘密的人。"

小船缓缓驶离岸边,载着两个身影融入鄱阳湖的夜色中。湖面泛起微波,倒映着满天星斗,仿佛千万双眼睛,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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