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安的手指深深抠进天井的泥土里。晨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祠堂照壁上,那对角状的突起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如同活物。更骇人的是,影子的双手正在缓慢地变成爪状。
"幻觉..."他狠狠闭上眼再睁开,照壁上的异变却更加明显——影子后背隆起数个鼓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锁骨处的鼎纹突然收缩,剧痛让他弯下腰。一滴汗珠坠落,在青砖上砸出个小小的凹坑。冯子安惊愕地发现,汗珠里泛着青铜色的金属光泽。
"吱呀——"
祠堂正厅的门无风自开。供桌上,冯家先祖的牌位正在轻微摇晃,最中央那尊属于曾祖的牌位表面渗出暗红液体,在木纹间勾勒出与鼎纹相似的图案。
冯子安踉跄着起身,怀中的先祖人皮突然变得滚烫。他掏出那张诡异的人皮,发现背面原本模糊的七个孩童图案变得清晰起来。最右侧的童子腰间,赫然挂着半枚熟悉的黑玉扳指!
"地窖..."
哑婆临别时的话在耳边炸响。冯子安冲向祠堂西侧的储藏间,搬开堆放的农具后,露出块带着铁环的青石板。就在他手指触到铁环的瞬间,整块石板突然变得滚烫,铁环上浮现出细密的青铜纹路。
"咔嗒。"
石板自行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更深处传来液体滴落的回音,其间夹杂着某种金属链条的摩擦声。冯子安摸出火折子,火光刚亮,阶梯两侧的墙壁突然映出无数晃动的影子——每个影子头顶都生着夸张的角!
他强忍恐惧向下走去,发现地窖比记忆中大得多。原本堆放腌菜坛的角落,现在立着七盏青铜灯盏,灯油竟是暗红色的。最骇人的是,每盏灯芯都裹着半枚铜钱,正是河滩尸体眉心钉着的那种。
"第三块砖..."
冯子安跪在潮湿的地面上摸索。指尖碰到某块凸起的方砖时,鼎纹突然剧烈跳动。砖缝里渗出粘稠的液体,在火光下泛着青铜光泽。
"轰!"
方砖在他触碰下炸裂。飞溅的碎砖中,一个黑檀木匣子翻滚而出。匣盖自动弹开,露出里面三样物件:一枚与白骨手上完全相同的黑玉扳指、半页残缺的家谱,以及...一截孩童的指骨!
指骨表面刻满细小的符文,在接触到冯子安皮肤的瞬间,符文亮起血红色的光。残缺的家谱上,七个名字中的六个都被朱砂划去,唯独第三个名字被反复涂改后又用墨迹描出,依稀可辨是个"墨"字。
"墨九?"
冯子安手一抖,指骨突然立起,尖锐的一端刺破他的指尖。血珠滴在家谱上,被涂改的位置突然浮现新的字迹:
【七童祭鼎 唯墨氏子存 藏于...】
后面的文字被血迹模糊。冯子安刚要细看,黑檀木匣突然剧烈震动。那枚黑玉扳指自动套上他的右手小指,冰凉刺骨的触感顺着手指蔓延全身。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供在灯盏中的七枚铜钱同时飞出,在空中组成一个残缺的圆环。铜钱表面的锈迹剥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蚀文。这些蚀文投射到地窖顶部,竟组成一幅星图,北斗七星的方位与哑婆展示的完全一致!
"砰!"
头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冯子安冲出地窖,看见供桌上所有牌位都倒扣过来。曾祖的牌位裂成两半,露出里面...一片青铜铸造的婴儿手掌!
手掌中心嵌着半枚血铜钱,正随着他的呼吸频率闪烁微光。冯子安刚要触碰,祠堂大门突然被狂风吹开。院里的老槐树上,上百只乌鸦同时发出刺耳的鸣叫。它们的眼睛...全都泛着青铜色的光晕。
"冯家小子。"
沙哑的呼唤从背后传来。冯子安猛地转身,看见地窖入口处站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雾中见过的血脸父亲!但此刻那脸上不断剥落着腐肉,露出下面青铜色的骨骼。
"寅时前..."血脸的声音带着水底的回音,"带着两枚扳指去鼎耳潭...换你哥..."
话音未落,乌鸦群突然俯冲下来。冯子安挥舞火折子驱赶,再抬头时血脸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地窖里传来的诡异响动——那七盏青铜灯正在移动,自行排列成北斗七星阵!
最惊人的发现来自照壁。晨光中,他变异后的影子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纤细的孩童身影。那影子正拽着他的衣角,指向祠堂门槛方向。
冯子安颤抖着走近门槛,发现底部有新鲜的翻动痕迹。他挖开松动的泥土,指尖碰到某种冰凉的东西——是个巴掌大的青铜匣子,表面刻着七个哭泣的童子图案。
匣锁的位置是个精巧的机关,需要同时按下七枚铜钱才能开启。冯子安想起地窖里飞出的铜钱,转身要取时,突然听见祠堂房梁传来"咯咯"的笑声。
抬头望去,梁上蹲着个穿红肚兜的孩童。孩子脸色惨白,右手小指戴着与他相同的黑玉扳指,左手...只有西根手指!
"墨家哥哥说..."孩童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要这样开..."
他做了个双手交叠的动作,突然从梁上坠下。冯子安下意识去接,孩童却在半空中化作无数铜钱散落。这些铜钱落地后全部竖立旋转,组成一个箭头指向青铜匣。
冯子安学着孩童的动作双手交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左右手的黑玉扳指突然互相吸引,发出清脆的"叮"声。青铜匣应声而开,露出里面一卷竹简。
竹简展开的刹那,整个祠堂突然剧烈震动。竹简上用朱砂写着:
【契约有诈 七童未死 鼎耳潭下藏真鼎 需冯氏双子同往】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冯子安匆忙藏好竹简,刚冲出祠堂就撞上满身是血的张猎户。这个向来胆大的汉子此刻面色惨白,手里攥着半截青铜锁链。
"冯、冯小哥..."他牙齿打颤,"你哥他...在摩天崖..."
话未说完,张猎户的瞳孔突然变成青铜色。他机械地抬起右手,指向冯子安身后。冯子安回头看去,祠堂的瓦片正在一片片竖起,如同...鳞片!
"跑!"张猎户突然恢复清醒,将他猛地推开,"带着扳指去找墨..."
一支青铜箭矢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入张猎户咽喉。冯子安看见箭尾缠着时辰司的符纸,上面用血写着【叛】字。
祠堂屋顶的"鳞片"开始有规律地起伏,仿佛某种巨兽在呼吸。冯子安跌跌撞撞冲向院门,怀中的青铜匣突然变得滚烫。他掏出来一看,竹简上的字迹正在变化,新的血字浮现:
【墨非姓 乃号 九指童子今在...】
后面的字迹被突然涌出的血水模糊。冯子安突然明白过来——当年七个祭品中幸存的那个,很可能就是如今跟在兄长身边的墨九!
远处摩天崖方向传来沉闷的钟声。冯子安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发现那双角己经长到半尺有余,而更可怕的是...影子的嘴角正缓缓咧开,露出非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