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张锐轩身披玄色大氅,腰间玉佩随着骏马颠簸轻撞,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张锐轩翻身下马,身后跟着十几名手持长刀的护卫,刀刃在夕阳下折射出森然寒意。
“张锐轩!你终于肯露面了!”王大德拨开人群冲上前,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对方,“今日不把国债的事说清楚,你别想踏进碱厂半步!”
人群立刻如潮水般涌来,将张锐轩等人团团围住,此起彼伏的谩骂声几乎掀翻天际。
张锐轩抬手示意护卫退后,孤身向前半步,清俊面容上不见丝毫慌乱:“各位的难处,锐轩感同身受,但是,此事乃朝廷决策,锐轩不过是当初做了保,实无能力改变圣意。”
“放屁!”江南布商陈老爷从人群中冲出,颤巍巍的手指几乎戳到张锐轩鼻尖,“当初你拍着胸脯说万无一失,如今朝廷耍赖,难道我们的银子就打水漂了?”
人群再度骚动,几个壮汉又将木杠重重抵住铁门,门后传来守卫紧张的抽刀声。
赵继业躲在人群阴影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突然高声喊道:“寿宁侯府富可敌国,会拿不出这点银子?分明是想赖账!”
“对!赖账!还钱!”愤怒的呼喊声震得围墙簌簌落灰。
张锐轩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赵继业身上,对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张锐轩深吸一口气,扬声道:“各位若信得过锐轩,且听锐轩一言。
三日后,锐轩在太白楼摆下茶宴,会回购各位手上的国债,各位就此散了吧!”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王大德眯起眼睛打量张锐轩,似乎在判断这话真假:“空口无凭,如何作保?”
“我以寿宁侯府世子声誉担保。”张锐轩继续说道:“各位手上也没有票据吧!回去吧!三日后带好国债票据。张锐轩到时候认票不认人。”
话音刚落,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身着劲装的汉子分开众人,簇拥着一位拄着龙头拐杖的老者缓步走来。
此人正是京城商会德高望重的耆老张鸿儒,花白胡须在风中微微颤动,浑浊的眼中却透着精明。
“张世子,老夫倒是愿意信你。”张鸿儒抬手止住众人议论,声音虽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国债之事牵扯甚广,若要回购,资金从何而来?莫不是拿侯府的产业做抵押?”
张锐轩笑道:“资金的事,是本世子考虑的,各位到时候都拿来兑换就好了,都散了吧!”
人群开始缓缓散去,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混着零星的嘟囔。
王大德将告示揣进怀中,低声对身旁账房道:“这张锐轩口气不小,若真能兑现……”
话音未落,便被几个围上来的小商贾打断,众人七嘴八舌追问消息真假。
暮色里,三三两两的身影朝着城门方向挪动。有人突然顿住脚步,压低声音道:“你们说,既然张世子要回购,那咱们……”余下的话淹没在意味深长的笑声中。
几个机灵的商贾对视一眼,脚步不由得加快——若能赶在三日前,从那些等不及的乡绅手中低价收来国债票据,届时再转手卖给张锐轩,岂不是能狠狠赚上一笔?
赵继业躲在街角阴影处,看着人群中悄然滋生的盘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赵继业从袖中摸出一个国债票据印板,在掌心重重一握,低声呢喃:“鱼儿上钩了。”
赵继业当然不可能有真的印板,这是赵继业找人私刻的板。
而此时的永利碱厂内,刘蓉望着重新紧闭的大门,冷汗浸透了后背。
张锐轩倚在门廊立柱上,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玉佩,目光穿过暮色望向侯府方向。
张锐轩沉声说道:“派人盯着那些商贾,尤其是王大德和赵继业。另外……”
张锐轩顿了顿,眼中闪过寒光,“明天去京城各大告示处贴出告示,三天后张锐轩平价兑换各位手里的国债票据,为期三天。”
夜色渐深,京城各坊市却未如往常般沉寂。当铺、茶楼、酒肆里,关于国债票据的交易在烛火摇曳中悄然展开。
刘蓉心里大受感动,向前几步来到张锐轩身边说道:“少爷不必如此,本来就是他们无理,何必给他们兑换。”
张锐轩伸手擦了擦刘蓉眼角泪痕,“大家都是不容易,这次国债是少爷我负责牵头都,少爷我就负责到底!”
张锐轩计算过了,300万两国债本息一共是360万两银子。陛下拨付了180万两,自己只要从永利碱厂提出180万两就好了。
其实有80万两是张锐轩自己买的,算上利息接近100万两银子,只需要80万两就好了。
刘蓉看了看天色:“少爷还没有吃饭吧!要不去奴婢那里将就一顿?”刘蓉也是知道金岩今天娶亲,张锐轩肯定要去的。
张锐轩刚想要拒绝,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张锐轩耳尖泛红,尴尬地咳了两声,刘蓉见状噗嗤一笑,转身朝厨房走去。
永利碱厂总经办的小厨房里,陶炉上的瓦罐正咕嘟冒着热气,掀开盖子,雪白的面疙瘩在骨汤里翻滚,浮着嫩绿的葱花和金黄的蛋花,香气勾得人首咽口水。
“少爷尝尝这个。”刘蓉盛了满满一碗,又摆上两碟爽口的腌黄瓜,“现擀的面疙瘩,加了早上炖的牛骨汤,暖胃。”
张锐轩端起碗,滚烫的汤汁滑过喉咙,驱散了暮色里的寒意。
正吃得酣畅,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护卫神色紧张地递上封信笺:“世子,是赵继业的动向。”
张锐轩接过展开,只见纸上密密麻麻记着赵继业今日接触过的十余人,其中半数都是专做伪造印章的老手。
“果然有鬼。”张锐轩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着字迹在火苗中蜷曲成灰,“传我的令,让人盯紧赵继业的一举一动,尤其注意他手中是否有国债票据。”
刘蓉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少爷是怀疑他要伪造票据?”
“不止。”张锐轩起身踱步,在墙上投下摇晃的阴影,“赵继业故意煽动人群,又在我宣布回购后露出得意之色,分明是想借此生事。那些想低价收票据的商贾,恐怕正中了他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