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岁月如长河奔涌,冲刷着诸天万界的记忆。
玄黄大世界的凡人们早己习惯天穹上那道青铜剑影。它像亘古不变的星辰,悬挂在云层之上,剑格处"道劫"二字在阳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七十二峰间修行的年轻弟子们晨起练剑时,总会对着剑影行三拜之礼——尽管《道剑阁志》中记载的"楚星河"与"剑阁七子",在他们听来己如同神话传说。
暮春时节的青萝村炊烟袅袅,牧九歌蹲在浣剑溪边,粗糙的双手揉搓着衣物。溪水倒映着她十八岁的面容,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麦色肌肤上。突然,一滴冰凉落在她手背。
"下雨了?"
她抬头望天,瞳孔骤然收缩。
碧蓝如洗的天空中,一道血线正急速蔓延。那抹猩红如同划破素帛的朱砂,转眼染红半片苍穹。牧九歌手背被血雨灼烧的位置浮现出蛛网般的银纹,溪水中沉睡的剑骸突然震颤起来,锈迹斑斑的断剑们调转方向,齐刷刷指向天空。
"那是什么......"
血色星辰破开云层坠落时,牧九歌听到体内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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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观星台有变!"
道剑阁当代阁主谢归尘正在批阅剑谱,玉简突然在手中炸裂。他拂袖化作剑光掠向禁地,玄色衣袍扫过石阶时,沿途悬挂的古剑纷纷发出不安的嗡鸣。
观星台上,星盘中央象征道劫剑的主星正被血色蚕食。谢归尘剑指抹过眉心,天眼洞开的刹那,他看到惊悚的一幕——悬挂在诸天之上的三千七百道青铜剑影,每一柄的剑脊都爬满了银色丝线,如同被蛛网束缚的困兽。
"传令各峰首座,启动......"
山门方向传来的巨响打断了他的命令。整座道剑阁七十二峰同时震颤,主峰"天枢"的崖壁上簌簌滚落碎石,露出埋藏其下的青铜阵图。那本是三千年前楚星河亲手刻下的封印,此刻阵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守山弟子跌跌撞撞冲进来时,谢归尘注意到他佩剑的异常——本该莹白如雪的剑身爬满银纹,剑锋处却流转着比阁中圣器更纯粹的光华。
"有个村女持血星闯山!"弟子跪地时佩剑脱手,剑刃插入青石竟如切腐乳,"凡触碰她的剑修,本命剑都会......"
谢归尘突然按住自己右臂。衣袖之下,三道银纹正顺着经脉蔓延。他凝视着弟子那柄异变的剑,声音沉得能凝出冰来:"不是锈蚀。"
"是进化。"弟子抬头时七窍渗血,"但持剑者......都会兵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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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剑溪畔己围满修士。
牧九歌站在圆心,掌心托着的血星收缩成半截剑尖形状。她脚下躺着七八个昏迷的剑修,每个人的本命剑都插在土里,剑身银纹闪烁如呼吸。
"妖女!"紫袍修士厉喝,却不敢再上前。他的本命剑"青霜"此刻正悬在牧九歌头顶,剑锋垂落丝丝银光,如同臣服的灵蛇。
牧九歌茫然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些银纹正顺着血管游走,所过之处传来灼烧般的痛楚。她记得血星坠落的瞬间,自己只是下意识伸手——然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溪水倒流,山石崩裂,所有断剑向她朝拜,仿佛在恭迎君王归来。
"我......"她刚开口,突然抱头跪地。银纹在额前汇聚成第三只眼的形状,瞳孔睁开刹那,道剑阁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
一道冰蓝色剑光劈开人群。
雪衣女子踏着冰晶凝成的阶梯走来,腰间悬着的剑鞘透明如水晶,其中封存着一缕不断冲击封印的黑气。牧九歌突然心脏绞痛,某个名字脱口而出:"暮......成雪?"
"我名寒霁。"女子指尖凝出三寸冰凌,"暮祖师三千年前就己兵解。"她突然逼近,冰凌抵住牧九歌咽喉,"但你身上为何会有天厌剑灵的气息?"
牧九歌体内的银纹暴动了。
银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凝结成三只巨大的眼眸虚影。瞳孔转动的刹那,道剑阁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谢归尘御剑赶到时,正看见惊悚的一幕——七十二峰地脉喷涌出漆黑剑气,在空中交织成半截残剑的形状,与银眸虚影缓缓重合。
"不好!"谢归尘捏碎剑符,"天厌剑灵在重组!"
寒霁的水晶剑鞘突然炸裂。那缕黑气窜入牧九歌眉心,少女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银纹瞬间覆盖全身。她漂浮到空中,发丝化作三千银丝,每根都缠绕着细小的剑影。
"道劫......"她口中发出的却是重叠的九重声音,"你镇压不住......"
谢归尘的阁主令剑自动出鞘。当剑锋触及银纹的瞬间,剑格处的"劫"字突然黯淡无光。更可怕的是,观星台方向传来星盘爆裂的声响——诸天万界的青铜剑影,开始一个接一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