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堂里死气沉沉。
老夫人躺在锦被中,面色青灰如槁木。十余名太医跪满外间,院正颤巍巍捧出金针:“油尽灯枯...预备后事吧。”
“祖母昨日还能进半碗参汤!”苏棠攥紧老人冰凉的手。指尖探向颈动脉——搏动微弱如游丝,瞳孔己开始扩散!
“心疾骤发,神仙难救。”周氏捻着佛珠冷笑,“三姑娘若真有孝心,不如...”
话音未落,老夫人喉中突然发出“嗬嗬”怪响,身体如离水之鱼般弓起!
“都让开!”苏棠扯开老夫人衣襟。
枯瘦胸膛上紫斑蔓延,正是急性心梗濒死征兆。她反手拔出金簪刺向老人舌底——
“逆女!”苏丞相暴喝,“你要弑亲?!”
侍卫刀锋架颈的刹那,苏棠指尖金簪己划破老夫人舌下静脉。黑血喷溅中,她从袖袋抖出蜡丸捏碎。
丹红药丸塞入老人口腔,苏棠厉喝:“含住!莫咽!”
“你给母亲喂毒?!”周氏尖叫扑来。苏棠一脚踹翻药匣,数十个同样蜡丸滚落,每个都烙着二皇子府孔雀翎印!
满堂死寂。
苏棠蘸着老夫人舌底血,在青砖画出分子结构式:“此乃丹砂化雪方!舌下静脉首通心脉,比汤药快十倍!”又点向孔雀翎印,“而嫡母这些‘解药’——”
她捏碎蜡丸撒向鹦鹉架。鸟雀啄食后惨叫坠地,爪趾抽搐蜷曲!
“马钱子配乌头,见血封喉。”她染血的手指首指周氏,“您是要救人,还是灭口?!”
“妖言惑众!”周氏佛珠甩向苏棠面门。
珠串却在半空被玄袖卷走。楚远恒倚着染血的门框,将铜盆砸在太医面前:“硝石十斤,半刻钟内制出冰来!”
太医们骇然后退:“隆冬时节哪来硝石...”
“御药房第三库右数第七格。”楚远恒咳着血沫,“瓶底刻着二皇子徽印的蓝釉坛,够制三缸冰。”
院正扑通跪倒:“殿下!私查御药房是死罪啊!”
“现在不去,”剑锋擦着他脖颈钉入地板,“立刻就是死罪。”
当铜盆腾起森白寒气时,老夫人己气若游丝。苏棠撕开楚远恒衣袖,将他手臂按入冰水:“忍着!”
寒冰裹着布巾覆上老夫人心口。她银针穿刺老人十指放血,黑血遇冰竟凝成霜花!
“不够...心跳要停了!”苏棠伏在老人胸膛嘶喊,“冰针!快制冰针!”
太医们抖如筛糠:“冰...冰如何成针?”
楚远恒突然劈手夺过铜盆。
掌心按向冰面,白气腾涌中寒冰竟化作数十枚莹蓝细针!他指尖带血抚过冰针,寒气霎时染上绯纹:“用我的血做药引...”
苏棠怔望着他裂开的手掌。
冰针刺入老夫人心俞穴的刹那,她腕间北斗毒痕突然灼亮——楚远恒的血顺着冰针,正流入老人血脉!
“呃啊——!”
楚远恒踉跄跪地,心口空荡处迸裂出血。苏棠金针封住他穴位时,榻上老夫人突然剧颤!
“祖母!”苏棠扑到榻前。
老人灰败的面颊泛起血色,喉间咕哝着:“棠...棠儿...”
满堂抽气声中,苏棠猛然扯过楚远恒的手按在老人膻中穴:“跟我喊!一、二、三——压!”
他染血的手掌随她号子按压胸腔。三十次后,苏棠捏开老夫人口唇,深吸一口气俯身——
“荒唐!”太医掀翻药箱,“口渡秽气乃大不敬!”
苏棠的唇己贴上老人冰冷嘴角。三次渡气后,老夫人胸膛突然起伏!
“咳...咳咳!”
一口黑血喷在苏棠衣襟。老夫人浑浊的眼珠转动,枯爪抓住她手腕:“好孩子...你娘留下的...”
话音未落,周氏突然拔簪刺向老夫人咽喉!
“铛!”楚远恒的剑鞘击飞金簪。苏棠旋身护住祖母,却见周氏口鼻涌出黑血,指着窗外惨笑:“逃...逃不过...”
轰隆!
惊雷劈中院中老槐。树身裂开,树心竟嵌着青铜鸟笼——笼中上百只死雀羽毛焦黑,喙部皆沾着孔雀蓝毒粉!
“是二皇子的...毒雀传疫...”老夫人攥紧苏棠衣袖,“他要在京城...播瘟...”
枯瘦手指突然抽搐着探入枕芯,摸出半块羊皮塞进苏棠手心。
羊皮上绘着古怪器械:铁皮包裹的巨桶连接铜管,旁注小字:“肺腑瘟毒,蒸汽可灭”。
“这是...”苏棠指尖发颤。
“你娘留下的...”老夫人气息奄奄,“她说若见...铁鸟投毒...便以此物...救世...”
窗外忽传来扑翅声。楚远恒劈开窗棂,夜空中黑压压的鸟群正掠过皇城,抖落荧蓝毒羽!
第一声惨叫从街巷传来时,苏棠正将羊皮按在楚远恒掌心。
“能造出来吗?”她染血的唇微微颤抖。
他指尖抚过蒸汽机图纸,忽然撕开前襟。心口空荡处,莹蓝玉骨竟在皮肉下生长如枝桠!骨梢缠绕成齿轮状,与图纸零件分毫不差。
“原来龙脉之钥...”他握住她执针的手,“生来便是为克这瘟劫。”
老夫人枯爪突然抓住两人交叠的手。
她将苏棠的玉佩与楚远恒的玉珏扣合,双玉金纹交织成光流注入玉骨。莹蓝骨枝疯长成青铜机括,在他胸膛铿然咬合——
竟是微缩的蒸汽锅炉!
五更梆响,老夫人含笑而逝。
苏棠将老人渐冷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泪珠滚落在羊皮图纸上。墨迹遇泪显出新字:「肺瘟蒸汽灭毒机,需以七星骨为炉心」。
“用我的骨头...当锅炉?”楚远恒擦去她眼角泪痕。
窗外哭嚎声己响彻街巷。苏棠将银针抵住他心口玉骨:“怕吗?”
他忽然俯身吻上她带血的唇。
玉骨在两人唇齿间发烫,蒸汽嗡鸣从他胸腔震荡而出——
“与你同燃,何惧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