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焕将苏晚禾豆坊那边的动静,一五一十地学给了孙氏听。
孙氏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西瓜,一边眯着眼睛,将顾承焕的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
“你是说,苏晚禾把作坊里的人都叫到院子里说话了?”
“可不是嘛!”顾承焕咂咂嘴,“乌泱泱一群娘们,也不知道嘀咕啥呢,神神秘秘的。”
孙氏放下手里的瓜,冷笑一声:“还能嘀咕啥?肯定是那腐竹的方子出了什么岔子,或者,是怕人偷学了去!”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苏晚禾那贱蹄子,靠着腐竹发了家,如今连工人都请起来了,她心里早就憋着一股邪火。
“不行,我得想想法子。”孙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便有了计较。
她想起村东头有个陈老汉,祖辈都是做豆腐的,虽说如今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但那手艺是实打实的。
腐竹,说白了不就是豆浆上面那层皮嘛,跟做豆腐肯定有相通之处。
打定了主意,孙氏第二天一大早,便提了些鸡蛋,往陈老汉家去了。
陈老汉家院门虚掩着,一股淡淡的豆腥味儿飘了出来。
孙氏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陈大爷,在家吗?”
屋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嗽,接着是缓慢的脚步声。
陈老汉拉开门,浑浊的眼睛打量了孙氏一番:“是顾家大太太啊,啥事?”
孙氏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将鸡蛋递过去:“陈大爷,这不是想着您老人家辛苦,特地拿了些鸡蛋给您补补身子。”
陈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只瞥了一眼那鸡蛋,便淡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首说吧。”
孙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嘿嘿,陈大爷快人快语。是这样,我想着,您老做豆腐的手艺,那可是咱们村独一份。我就想问问,这做豆腐,有啥讲究没有?”
陈老汉斜睨着她:“你想学做豆腐?”
“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孙氏打着哈哈,“这不是顾苏氏那腐竹做得好嘛,我寻思着,都是豆子做的,兴许有啥门道呢。”
陈老汉一听这话,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哼,苏晚禾的腐竹,那是人家正儿八经的本事。怎么,你也想学了去抢生意?”
孙氏被噎得不轻,强辩道:“陈大爷,您这话说的,我哪有那意思啊!我就是好奇,纯粹是好奇。”
“好奇?”陈老汉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孙氏,那眼神像是能把她心里的龌龊都看穿似的,“做豆腐,讲究的是黄豆要,水要干净,石膏要点得恰到好处。更重要的是,心要正!心不正,做出来的豆腐都是歪的!”
这话,就差指着孙氏的鼻子骂了。
孙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鸡蛋还被陈老汉推了回来,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又气又恼。
“什么东西!老不死的,给你脸了还!”孙氏悻悻地往回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既然明着打探不成,那就只能来暗的了。
孙氏眼珠一转,又生一计。
她开始在村子里有意无意地散播一些话。
“哎,你们说,苏家那腐竹,瞧着是白净,可谁知道干不干净呢?”
“是啊,那么多妇人挤在一块儿做,手脚都洗干净了没?万一掉根头发进去……”
她专挑那些爱嚼舌根的妇人说,说的时候还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一副“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的模样。
起初,大家并没当回事。
毕竟苏晚禾的腐竹作坊给大家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不少人家都指着这个进项呢。
但架不住孙氏天天念叨,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
“我可是听说了,她们那煮浆的锅,有时候都来不及刷呢,就又倒新豆浆进去了。”
“还有那晾晒的地方,苍蝇蚊子乱飞,也不知道盖严实了没。”
这些话,就像是一颗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村里有些心思活泛,或者平日里就有些眼红苏晚禾的人,便开始琢磨起来。
“听孙氏那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是啊,吃进嘴里的东西,可不能马虎。”
王桂香最近就有些心神不宁。
她是在腐竹作坊干活的,自然知道作坊里的规矩。苏晚禾对卫生要求极严,每天收工前都要彻底清扫,工具也都要洗刷干净。
可孙氏的话,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这日,她正在揭腐竹,旁边一个相熟的妇人凑过来小声道:“桂香,你听说了没?孙氏说苏晚禾的腐竹不干净呢。”
王桂香手一顿,眉头蹙了起来:“别听她胡咧咧!咱们作坊什么样,你还不知道?晚禾丫头对干净可是顶顶上心的!”
那妇人撇撇嘴:“话是这么说,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是没点影儿,能到处说?”
王桂香心里堵得慌:“她那是嫉妒!自己没本事,就看不得别人好!”
话虽如此,但那妇人将信将疑的眼神,还是让王桂香心里不舒服。
这样的窃窃私语,开始在苦竹村的一些角落里悄然蔓延。
有些原本打算买腐竹尝鲜的村民,听了这些风言风语,也开始犹豫起来。
“要不,再等等看?”
“是啊,万一真吃出毛病来,可划不来。”
这些细微的变化,自然瞒不过苏晚禾的眼睛。
作坊里的妇人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干活时的气氛,明显不如之前那般轻松。
李大婶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这日散工后,特地留了下来。
“晚禾丫头,”李大婶面色凝重,“我这两日听到些风声,不大好听。”
苏晚禾正在核对账目,闻言抬起头,眸光平静:“李大婶,您说。”
李大婶叹了口气:“还不是孙氏那个长舌妇!她到处说咱们作坊的腐竹不干净,说咱们用的水不干净,煮浆的锅也不刷,晾晒的时候还有苍蝇蚊子……”
她将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晚禾。
苏晚禾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毛笔的手,却微微收紧。
“我知道了,李大婶。”苏晚禾放下笔,声音依旧沉稳,“辛苦您了,还特地告诉我这些。”
李大婶急道:“晚禾,这可不是小事!人言可畏啊!要是任由她这么败坏下去,咱们作坊的名声可就毁了!”
苏晚禾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我明白。孙氏这是想从根子上烂掉我们的生意。”
她早就料到孙氏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她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那咱们怎么办?”李大婶有些六神无主。
苏晚禾站起身,走到院中,看着那些晾晒架上金黄的腐竹,它们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的光泽。
这是她和众位妇人辛勤劳作的成果,是她们赖以生存的希望。
绝不能让孙氏这种小人轻易毁掉。
“李大婶,您放心。”苏晚禾转过身,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自信,“她想使绊子,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有些苍蝇,嗡嗡叫确实烦人,但也只能拍死,或者用更聪明的方法,让它们自己撞到网上去。”
苏晚禾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慧黠的光芒,心中己然有了应对的雏形。
孙氏以为散播谣言就能打击到她?
未免太小看她苏晚禾了。
这场攻防战,既然己经开始,那就好好较量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