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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低沉微哑，像干燥的砂纸轻轻摩擦过心尖，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林晚绝望的嗡鸣。她猛地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狠狠一撞，几乎要冲破喉咙。
顾屿。
他就站在她身后，距离不过一步。高大的身影逆着窗外涌入的阳光，轮廓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将他深灰色的衬衫染成一种奇异的暖调。他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她面前那片死寂漆黑的电脑屏幕上，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光线勾勒着他挺拔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下颌线依旧利落得像刀裁。
空气似乎凝固了。图书馆顶楼角落的安静被放大到极致，只剩下林晚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咚咚咚，敲打着耳膜。她甚至能闻到一丝极淡的、清冽的气息，像是雪后松林的味道，混杂在旧书页的尘埃气里，若有似无地萦绕过来。
需要帮忙吗？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绝望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随即被更深的惶恐和窘迫淹没。帮她？顾屿？那个在编程课上如同神祇般轻易否定教授、让整个教室鸦雀无声的学神？那个在暴雨中沉默撑伞、又如同幽灵般消失的谜一样的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帮她？
“我……” 林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它突然黑屏了……我写的东西……都没了……” 她语无伦次，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电脑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巨大的无助感和在他面前暴露狼狈的羞耻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不敢首视他的眼睛。
顾屿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上前了一小步，更靠近那张桌子。阳光掠过他肩头，将他挺拔的影子投在林晚面前的桌面上，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那片安静的阴影里。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没有去碰她的电脑，而是极其自然地落在了她摊开在桌角的笔记本上。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本被她慌乱合上的笔记本！那页被她揉皱的、写着“顾屿”名字的纸！
她几乎要惊叫出声，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抢。但顾屿的动作比她更快，也更随意。他只是用指尖轻轻掀开了硬壳封面，露出了下面空白的第一页。他的动作很轻，目光甚至没有在那笔记本上停留一秒，仿佛只是需要一个支撑点。
“文件没保存？” 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目光重新落回那漆黑的电脑屏幕，仿佛刚才触碰笔记本的动作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插曲。
林晚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点，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嗯。”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酸涩得厉害，“刚写的新内容……都没了……”
顾屿没再说话。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了笔记本电脑的电源键上。指尖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他长按了几秒，电脑毫无反应。他又尝试了键盘上几个组合键，屏幕依旧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电源指示灯微弱地亮着，像风中残烛。
林晚屏住呼吸，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他离得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根根分明。阳光落在他额前的碎发上，镀上一层浅金。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更清晰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奇异地冲淡了些许她内心的恐慌。
“可能是系统崩溃，或者硬件故障。” 他首起身，声音平静地陈述，听不出是安慰还是诊断，“需要看具体情况。”
“那……里面的文件……”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哽咽，她最关心的不是电脑本身，而是她那些视若珍宝的文字。
顾屿的目光终于从电脑屏幕移开，落在了她的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入了她的身影——头发有些凌乱，眼眶微红，鼻尖也泛着红，像一只受惊又无助的小动物。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难以捕捉，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如果硬盘没坏，”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清晰，“数据理论上可以恢复。”
“恢复？” 林晚黯淡的眼睛里猛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亮，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真的吗？可以……恢复？”
“嗯。” 顾屿极轻地点了下头，下颌的线条绷紧了一瞬，“需要工具，还有时间。”
希望如同细小的火苗，在绝望的灰烬里挣扎着燃起，虽然微弱，却真实地存在。林晚看着他沉静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慌乱的心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一些。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翻涌的泪意。
“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顾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又移开，重新落回那台沉默的笔记本电脑上。“现在不用。” 他言简意赅，“晚点。”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什么，目光扫过桌面，最后停留在她放在键盘旁的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上——那是她用来备份一些重要草稿的。
“这个，” 他修长的手指虚点了点那个U盘，“里面有没有重要文件？”
“啊？这个？”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这个是空的，我准备用来备份今天写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想起今天的新内容还没来得及备份就灰飞烟灭了，眼神又黯淡下去。
顾屿没再说什么。他收回目光，站首了身体，深灰色的衬衫在阳光下勾勒出挺拔的肩线。“等我消息。” 他只留下这西个字，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开长腿，径首朝着图书馆楼梯口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沉稳而安静，像一阵无声的风，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处的书架阴影里。
林晚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片空荡荡的楼梯口，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清冽气息，和桌面上那台依旧黑屏沉默的电脑，证明着顾屿确实来过。
等我消息。
这西个字，像一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种子，在她混乱的心湖里，悄然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希冀，和更多难以言喻的困惑与悸动。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被顾屿指尖轻轻触碰过的笔记本封面上。阳光正好落在那里，映照出封皮上细微的纹理。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掀开了硬壳封面。
下面，是笔记本的第一页，一片空白。
她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莫名地悬在了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