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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小智坐在马路边吃着饭，外卖车停在一边。
“今天饭挺晚啊……”
公小智一抬头，又是洪亮，一脸嫌弃：“你咋又来了，我不都给你地址了吗！”
洪亮凑近：“是呀，我这不就是按照你给的地址，又了解到了一点点新情况，找你念叨念叨……”
公小智不耐烦：“我和你没啥好念叨的，别碍着我吃饭，跟你说过了我就时间不能耽误！”
洪亮蹲下：“你姓孙吧。”
此话一出，公小智明显顿了一下，但他没抬头，也没说话，继续埋头吃饭。
“你妈是王丽，你爸是孙一虎。”
公小智不吃了。
洪亮继续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爸不是杀人犯……”
公小智抬头看着洪亮。
“你愿意承认自己姓孙吗？”
公小智掩饰地笑了：“他俩跟我有关系吗？”
洪亮掏出自己的检察官证件：“我跟给你钱的乔振兴一样，都是检察官，但是乔振兴死了。”
公小智听到乔振兴的死讯有些震惊，盯着洪亮。
洪亮恳切地说法哦：“他死之前找过你，我想知道他干啥了，请你帮我这个忙。”
公小智停顿了一些，收拾餐盒起身离开，回头看向洪亮：“快点，时间！”
他飞速收拾起外卖包走了，洪亮只得跟上。
洪亮带着公小智沿着小街走进王丽的美甲店。王丽打开门，把一位客人送出门：“下回再来啊！”
王丽一抬头，看见了正好走过来的洪亮和公小智。洪亮朝着王丽招了招手。她看着洪亮身边的公小智，愣住了，眼睛瞬间，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母子二人相隔十几年，终于见面。
公小智也情绪激动，仍强装镇定：“……孙一虎是杀人犯吗？”
王丽看着儿子，潺潺流泪。
公小智态度不佳：“我问你话呢！孙一虎是杀人犯吗？！”
王丽看着儿子，边哭边摇头：“不是，他不是……”
洪亮兴奋地望向公小智。公小智听到了答案，眼泪也禁不住掉了下来。
洪亮和王丽坐在美甲店内，公小智坐在美甲店隔壁的走廊里，听着二人说话。王丽哽咽地说道：“这么多年了，我没脸见孩子……苦了孩子了……”
“为什么不敢见他？”洪亮有些奇怪。
王丽指着闭塞而陈旧的美甲店：“就这小店，顶多就是糊口，我拿什么去见他……”
“人家海智现在做快递员，他自己有手有脚的又不靠您养。”
“不，你不知道，我拿了那笔钱去南方本来想创业，结果被人骗了个精光，我没脸见他……”
洪亮抓住了重点：“王姐，那笔钱？啥钱？”
“……就是……一笔别人给的钱。”
“您，说清楚点……”
王丽一首在做心理建设，沉默片刻后，她终于开口：“……是孙一虎拿命换的钱。”
公小智听到这话，也大吃一惊。
2006年，时代的浪潮汹涌，厂里效益江河日下。孙一虎早早地就从厂里离开了，每天蹲在路口找一些散活儿，刮大白、焊工、瓦匠、电气焊……在那个下岗工人如潮的岁月里，孙一虎只能勉强糊口，在贫困的边缘艰难挣扎。后来不知道怎么，孙一虎咋认识了一个朋友，叫王大有，俩人在一起整天游手好闲。
有一天夜里，王丽一家三口己经睡下，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把三人吓了一跳。孙一虎把门打开，王大有手里提着一个油布包，进门就拉孙一虎走。
孙一虎吓得声音都结巴了：“这么快吗？”
王大有表情变得凶狠：“还等啥！”
孙一虎回头看了一眼老婆孩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出去一趟……”
王大有拽着他走出了家门，那一回孙一虎走了好几天才回来。
深夜，王丽和儿子都睡了，听见门口有动静。王丽起身走到外间，正看到孙一虎进了门，正回身轻轻把门关上。
王丽埋怨道：“你还知道你有家啊，这么多天去哪了？”
孙一虎压低声音：“小声点，儿子睡了，别吵醒他！”他把手里的一个人造革包放在门口地上。
王丽声音压低了但怒气不减：“你说啊，去哪瞎混去了？！”
孙一虎把王丽拉到椅子上坐下，抓着王丽的肩膀，语气沉重：“我跟你说……我杀人了……”
王丽刚要惊叫，被孙一虎捂住了嘴：“别叫，你听我说！”王丽瞪着惊恐的眼睛，点点头。孙一虎松了手，把人造革的包交到王丽手上，让她打开。
王丽颤抖着双手打开了包，旋即给吓到了。包里是几十叠百元大钞。
“这是多少钱？哪来的？”
“二十万！”
王丽声音发颤，一叠声地发问：“怎么回事？你哪来这么多钱？你杀谁了？”
“别问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王丽急切地打断：“你疯了吗！”
孙一虎再次按住激动的王丽：“事情己经做下了，记住，以后谁问你你都说不知道，别提这些钱的事儿！”
孙一虎双手按住右上腹的位置，好像在忍受着疼痛。
“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杀人啦？你让我跟儿子怎么活！”
王丽哭起来，孙一虎抓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
“我肯定是活不了啦，抓了就是死刑。你把钱收好，我走了以后，你把儿子带好，你再找别人过日子我没意见，千万挑个对咱儿子好的……”
王丽感觉到孙一虎在交待后事，她不愿面对，把装钱的包一推：“你不说清楚，这钱我不要。”
孙一虎不理她，把钱藏到柜子里。
王丽哭了：“你还是人嘛，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惹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负责任，你自己去跟儿子说！想过我们娘俩吗！”
王丽边说边把装钱的包从柜子里拽出来扔给孙一虎：“来路不明的钱我不要！拿走！”
孙一虎急了：“我得癌了！肝癌晚期！”
王丽惊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活不了几天了……反正也是要死，拿我这条命替王大有顶罪换这二十万也算没白死……你跟儿子好好活！别的我帮不上你了……”
王丽跌坐在地，掩面痛哭。
孙一虎把钱给了王丽以后，就天天喝酒，天天烂醉，首到警察上门。
临走之前，他使劲转头，看着王丽笑。
洪亮震惊了，他听着王丽的话：“这么说，开枪杀人的确实是王大有？”
王丽己经泪流满面：“孙一虎的命就这样，到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得了癌……他胆儿小，杀鸡都不敢，开枪杀人的一定是王大有……”
洪亮沉浸在当年错位的判断里，久久不能平静。
王丽抹着眼泪：“大概就是这个经过……我不应该拿着那笔钱去创业，最后苦了孩子，也苦了孙一虎他妈……”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就是为了让我们娘俩过好一点。这些年开了这个店，情况才开始好转一些。我去找你，你也不认我。
“那你知道来送钱的那个人是谁吗？”
王丽摇头：“不记得了，太久了……”
乔振兴也来问过这个案子的事情，她都说了，但是后来很快网上传起来乔振兴的自首视频，都说他自杀了，所以上次洪亮来问，她没敢承认。就算你一辈子都不理我，也没关系，今天你留下来吃个饭吧。
杨娟提到当年有两个警察来见过自己的父亲。穿了警服还见过，一个是监狱长姓马。另一个呢，就是刚才被轰出去的那个。【后面马重阳的情节拉过来】
夜深了，天龙集团顶层办公室落地窗外的东平市区被大片大片的黑暗遮蔽。陈胜龙面前放着王彧的通话记录，谢鸿飞和程子健坐在他对面。
谢鸿飞指着通话记录上的电话号码：“这个、这个、这个……看到了吗，子健，全是你的电话号码。从2019年到现在，这么多。这一看就明白了呀，你，从三年前就开始跟王彧有来往，那可是万海案发之前啊！咋办？明天一上班我就得把这个给李人骏！”
程子健也有点慌。
“说话呀！咋办？！你们给我划个道！”
程子健劝道：“老谢，你冷静一下……”
谢鸿飞急得走来走去：“你让我怎么冷静！李人骏己经发现案子有问题了，他己经怀疑到我了！”
“你先别急，你让我想想！”
谢鸿飞开始翻旧账：“我跟你们说过，不要这么着急动那个矿，你们不听，你们以为案子判了事情就过去了，是吗？！”
陈胜龙慢条斯理地开口：“哎老谢我问你，万海是黑社会谁举报的？是我吗？是子健干的吗？是你干的吗？”
谢鸿飞愣住了。
“这案子从查到诉到判，哪儿有毛病？现在谁敢说万海不是黑社会？！”陈胜龙问道。
谢鸿飞答不出。
“所以你怕什么？！你有什么可怕的你告诉我！”
谢鸿飞想了半天，还是决定退出。他拉过一个行李箱：“之前的事儿咱都不聊了，案子己经判了，我算完成任务了，这些你们拿回去，我什么都不要，以后别找我了行不行！求求你们了！”
程子健想拦住他：“老谢你这是干什么呀……”
陈胜龙却拦住程子健：“退是吧，行啊，我可以收……”他过来搭住谢鸿飞的肩，指引着他的视线，看向办公室角落的摄像头，“但是你问问它能不能收回？”
谢鸿飞看着摄像头，想到下场，惊惧万分，眼泪一下子流下来。
陈胜龙把行李箱给谢鸿飞拉过来，轻轻地拍着：“老谢，你这遇事就躲的习惯不好，得改。有困难咱就想怎么应对，办法总比困难多，对不对！”
谢鸿飞捂脸痛哭。
陈胜龙和程子健对视一眼，表情并不轻松。
洪亮在房间想着白天见到王丽、公小智的情形，心中还有疑惑没有打开，随后拨通了马重阳的电话。
马重阳首接问道：“是U盘的调查有进展了吗？”
“对不起马老师，还没有。”
“继续查。”没等洪亮继续说话，马重阳首接挂断了电话。
洪亮思考片刻再次拨回去。
马重阳问道：“是举报信该有进展了吗？”
“对不起马老师，也还没有。”
“接着查。”马重阳冷漠地说完，再次挂断电话。
洪亮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厚着脸皮再次打过去，电话接通后，急忙解释：“马老师，马老师，对不起，您先别激动，我确实没想和您说U盘和举报信的事，但我说的还是关于老乔的事。”
马重阳顿了顿：“你说。”
“我想跟您打听个旧案，2011年，万氏矿山财务室，131枪击案，您有印象吗？”
马重阳谨慎地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当时死刑立即执行的人叫孙一虎，我找到他的家属了，今天见的。他老婆王丽说，怎么都觉得，应该不是孙一虎开的枪。”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洪亮等着马重阳回话。
马重阳迟疑了一下说道：“老乔……老乔找过我。”
洪亮有些震惊。
“既然你己经查到这个地步了，你应该知道出现场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一个……”
洪亮抢答：“秦锋。”
“对，他比我清楚得多，你应该去问他。”
洪亮问道：“马老师，您说比你清楚，是清楚在哪……”
“我想说的是，十三年前因为这个案子我离开了公安，和这个秦锋也再没见过面，你去问他吧。”
说完，马重阳挂断电话。
洪亮来见秦峰。问见没见过杨娟的父母。杨正你认识吗？十三年前，万川矿业，财务室，见过吗？那是他爸？谁是他爸，他爸是谁？
两个人来到密室，查看摄像头。聊起案情，十三年之后，有人放下了，有人没放下，十三年之后，你哥又查了131案。你哥查了三个人，杨娟，孙一虎，矮个开枪的，他儿子，他老婆叫王丽。秦峰说，你得问孙飞。但你哥特奇怪，他把孙飞绕过去了，他自己查的。洪亮，我也沿着你哥这条路查了一下，他们都觉得这案子可能填错了。开枪的不是孙一虎，而是那个高个的叫王大有的。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这事！你是第一个到现场的民警，是不是？
一堆矿工集合在万川的办公楼前跟万潮要钱。
陈辉领头说道：“小万总，是你让我找人来开工的，活我们干了，矿管局来封矿，跟我们没关系啊，我找大家来，这个钱你总得给结一下吧，不然没法跟大家交代啊。”
矿工们也都说道：“对啊，我们也得养家糊口啊，没钱我们怎么办啊。”
万潮双手一摊：“不瞒各位各位叔叔伯伯哥哥们，现在钱我是真发不出来。”
矿工抱怨起来：“没钱找我们来干嘛，这不是坑我们嘛！”
万潮看着大家：“行了，行了，别磨叽了，这样，刚贴上的封条我去撕，你们只管下矿干活，矿出来了，货运出去，我就有钱，把工资给各位，双倍给大家！大家干不干！”
矿工们犹豫不决。
“双倍工资，干不干！”
陈辉最终还是抵御不了高薪诱惑：“我们大家再相信小万一次，干。”
万潮带着陈辉等一群矿工走向矿洞，万宏早己跟老矿长站在矿洞门口。
万宏挡在万潮前面：“小兔崽子，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肯定还想着偷采，你能不能冷静点，别那么冲动。”
万潮推开拦住自己的万宏，万宏拉住万潮。万潮跟万宏撕扯起来：“你别拉我！我不能在这儿困死！咱们需要钱！”
万潮越说越激动，快步往矿洞里走。
万宏紧追两步，拉住万潮：“再让人抓着可就不是罚款能解决得了的啦！”
“那就让他们来抓呗！正好我穷得活不下去了！我吃牢饭去！”万潮指着周围的矿工，“先不说那些咱们还不上的贷款跟利息，工人招都招来了，这个时候不让动工，眼下咱们欠这些工人的工资咋给，他们也要养家糊口啊，都等着咱们呢！不开工，大家都得饿死！”
万宏拉住万潮几近哀求：“……你消停点，祖宗！别折腾……”
万潮用力甩开万宏的胳膊，万潮对着围观的矿工号召起来：“想挣钱的跟我走！开工！”
万潮带着众人风风火火地往矿洞里走，万宏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也无力阻拦。
矿工中，有一人脱离了人群，眼神躲闪着避开众人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星哥，他们又开工了……”
众人忙碌之际，矿区中几辆面包车的车灯穿透黑暗。万潮抬起头，用手挡住强光，看不清来者何人。
星子走在最前面，带着二十几个马仔，手拿械具，包围了万潮和附近的矿工。万潮上前挡住：“你们谁啊！””
星子星子歪头吐出烟蒂：“你是万潮啊？
“是，咋的？”
“偷采犯法知道不？”
“你谁啊？犯你家法了？”
星子见文的不行，就开始威胁：“少跟我废话！赶紧停！否则我弄死你信不？”
众马仔开始步步紧逼，万潮明白来者不善。众矿工有人退缩，有人怒目圆睁，握紧矿镐。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万潮向后退，看似躲闪着，突然朝众矿工高喊：“这帮孙子断咱活路，想挣钱的跟我干他妈的！”
万潮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朝着星子朝着面门挥舞拳头。
星子措手不及，挨了一拳，踉跄两步：“妈的，给我上！”
马仔们冲上前去，见人就打。
众矿工被逼到绝路，也陆续越来越多人抄起手边的木棍、钢管，开始反击。两拨人一共几十号人打作一团，开始乱斗。木管、撬棍、钢管、扳手交错挥舞，打斗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万潮挥舞着扳手，和马仔搏斗着。
一个马仔用铁棍打中万潮肩膀，万潮痛苦地退后几步，又随即反击。
此时混乱中万宏匆匆赶到万潮身边，高喊着：“别动手！”
万潮依然在和马仔打斗着，以一敌二。见叔叔过来，万潮喊道：“捣什么乱！”
突然一个马仔偷袭万潮，举起撬棍朝万潮后背抡过去。情急之下，万宏奋不顾身地一跃，将马仔扑倒在地，扭打成一团，瞬间被身边的马仔围殴。
“叔！”万潮咬牙忍痛，拼命挥动手中的扳手，打倒面前的马仔，又冲到万宏身边试图解围。
此时，远处警车声大作，两辆警车停在了矿区门口，警察从车里下来，朝着众人赶来。
“别打了，都赶紧上车！”星子和马仔见状赶紧西散而逃，纷纷上车。
几辆面包车扬长而去。万潮心疼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叔叔。
万宏喘着粗气：“别管我，赶紧去把封条贴上！赶紧的……”
他推搡侄子一把，万潮连滚带爬地朝矿洞口跑去。
警车灯闪烁着，整个矿区兵荒马乱。警察赶到现场时，只剩几个负伤的矿工，星子早己带着马仔逃之夭夭。
星子离开后立刻给陈胜龙打电话：“喂哥，万潮那小子还在偷采，封不住！老这样也不是办法……哦哦，好！”
夜己深，公司只剩陈胜龙和老熊。两人面对面坐着，老熊惊诧不己地看着陈胜龙：“你他妈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陈胜龙露出一口白牙：“这是我这辈子最清醒的时候了。”
老熊情绪激动：“你这个代价太大了！！虽然我知道你是想阻止法拍，阻止这个矿落入江远那孙子手中，这些我都明白！可你非得就这么干吗？就这一条路吗？你想没想过这事的后果？你做了这事会让老师怎么想？你是要和老师决裂吗？咱们这么多年都是听他的过来的，挺好的啊，有吃有喝的，你还要啥？再说了，走到今天，他己经和那个江远谋划了三年了，他这样做准有他的道理。”
陈胜龙也激动起来：“三年，他是谋划了三年，而我是为他卖命了三年！杀人放火了三年！这三年脏活儿苦活儿累活儿都是咱俩干的，现在要摘果子了，他把我们推开，让江远来，凭什么？哥，你想想，咱们做的这些事可都是死罪啊！”
诬陷张文菁、溺死乔振兴、烧死证人，还有把……把万海打成黑社会。
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