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棚子里,一个男孩口流鲜血的被揪住了头发,他跪在地上,膝盖上满是尘灰。
他的皮肤黝黑,眼睛透亮,眼神里是对这个世界的蠢蠢欲动。
“小逼崽子,毛都没长齐还学别人偷东西,”大胖子揪住了他的头发,耳光打得清响,男孩被打肿了脸,呲牙咧嘴的样子却没有一点要妥协的意思。
“行了,再打就他妈变形了,”黄猴子吐出一口烟圈,从沙发上站起,而后蹲了下来,问:“多大了。”
男孩闭口不谈,看着他眼神里的那股凶狠劲,黄猴子不禁觉得有点意思。
他递出一根香烟,斜嘴笑问:“抽烟吗?”
男孩紧绷的脸逐渐松懈,眼神柔和两度的说:“不会抽……”
黄猴子干笑着说:“你应该十八了吧。”
男孩淡淡吐露说:“十五。”
“为什么要在场子里偷钱?”黄猴子问。
男孩眼睛泛红的说:“我爸生病,要钱。”
“什么病,要多少?”
“脑溢血,十西万……”
黄猴子冷笑了笑,挥了挥手,大胖子瞟了一眼男孩后便走了出去。
他贴着男孩的耳朵窃窃私语……男孩的双手为之一颤。
“怎么,怕了?”黄猴子轻笑的看着他。
男孩嘴唇微张,气息紊乱的说:“不怕……”
黄猴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背过身子说:“做成了就十西万,未成年,没事的……”
棚子里只有少许光,压迫的感觉并不好受,诱惑夹带着恐惧渐渐吞噬顾虑,一股燥热仿佛输送进了他的血管,男孩深咽下口水,说:“我干!”
黄猴子从钱夹里抽出二十张一百的递给了他,说:“拿着。”
男孩看着红色色的人民币,迟疑的样子似乎不敢相信。
“怎么,不要?”黄猴子故作地将手收了回来,男孩一把捏住钱,眼神定住,说:“要!”
黄猴子笑了笑,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墨,”男孩道。
“像个女生名字,以后就叫黑子吧!”
男孩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反感这个称号。
………………
大雨冲刷着街道,灰蒙蒙的天渐变淅沥沥的雨,卖书报的岗亭下男孩避着雨,湿漉漉的身子看着熙熙攘攘的路人。
“谢谢阿姨,”黑子对让自己避雨的阿姨致谢,而后将烤肉肠的签子丢进了垃圾桶里,烤肠机旁放着一团褶皱的一元纸币,里面包裹着一元的硬币。
“我说不拿了,你这孩子……”看着男孩跑去的身影,女人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怜悯。
医院里的人还是一同往日的多,黑子用衣袖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排在等电梯的人后面,他紧拽着拳头,似乎和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电梯门开了,黑子跟着挤了进去,人们手捂口鼻,极为嫌弃的看着他,仿佛他像个恶臭的垃圾桶,散发着雨水发酵垃圾的味道,出电梯的人不经加快了步子,像是避毒气一般。
病房里的父亲还是处于昏迷状态,庆幸的是生命体征平稳。
“我就看见他背水泥上台阶,最后一个台阶没上去,就倒了……”这是父亲工友说的话,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又红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进来,她检查了下李爸的情况,微瘪着嘴,说:“心率正常,但不知道能不能醒来,所以你得多陪陪他,说点他感兴趣的事情,知道了吗?”
黑子点了点头,女人显得难以开口的样子,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催了。
“你爸爸的治疗费用一首是医院在垫付,如果再不交费,可能会被转出医院,”女人看着黑子,心却感到了心酸。
黑子手伸进衣服口袋,将用报纸包好的两千块钱拿了出来,说:“后面的我会补……”
女人欣慰的笑了笑,她看着这个有担当的男孩子,将手搭在了他紧实的肩膀上,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会给医院申请,降低治疗费用。”
“谢谢,”黑子目注着女人,好像这个世界并不是完全的冷漠。
放学的铃声打响,班主任却把他们留了下来,教室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极个别坐不住的男孩子扣着手腕上的表带。
男人走了进来,他两鬓白发,双手下垂,朴素的浅灰色西装己经起了皱子。
他站在讲桌前轻推着眼镜,“同学们,你们谁知道李莫同学最近去哪里了?”
“王小勇,你知道吗?”男孩扣表带的手停下,“我不知道。”
“冉志深,你们放学都一条路,你知道吗?”
男孩摇了摇头,“老师,我也不知道。”
男人低着头,看着李莫的及格试卷说:“下课…………”
夜,病房里的黑子手撑着头,突然滑落的手仿佛坠落万丈深渊。
他睡眼惺忪地拧开瓶盖,空腹的胃用水充饥。气闷的胸腔一下通畅了些许,他看着门口的男人,竟结巴了起来,“严……严老师,你怎么来了。”
男人走了进来,而后拉过椅子坐下,说:“你爸好点了吗?”
黑子低着头,“好了点……也没好。”
男人看着他的脸,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和别人打架?”
黑子沉默了,男人看着柜子上的面包还有空水的瓶子,说:“还没吃饭吧。”
“吃……了,”下一秒咕噜叫的肚子出卖了他。
男人笑说:“欸!没吃就没吃,还和老师见外?”
面馆里的黑子狼吞虎咽,看样子是饿坏了,“慢点,慢点,老板再煮一碗肠旺面。”
“不了,老师够了,”被面梗住的黑子示意着手,男人厚实的笑了起来,说:“东西要吃就吃饱,和我就别客气了,”黑子深知现在的他还可以再吃两碗。
“钱的事情老师会尽力想办法,你好好照顾你爸爸,这段时间我给你放个长假,如果你爸爸病好后,你还是要回来上学的,”男人说完,只见黑子的眼里泛着泪光。
黑子看着这个平日对他要求严厉,甚至用教鞭狠狠抽打过自己的老师,心中曾经的怨恨一下全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