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的满月酒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台，婉晴卧室里就传来一阵轻软的啼哭。陆峰裹在奶奶做的鸳鸯被里，小脸红扑扑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婉晴靠在床头，刚喂完奶，指尖轻轻碰了碰儿子的鼻尖，小家伙就咂了咂嘴，把小脸往她怀里蹭了蹭。

“醒啦？”陆启俊端着温水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妈说今天得给峰峰穿那件绣着长命锁的小褂子，客人见了都得夸咱娃精神。”他把水杯递到婉晴手里，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这小家伙比静宁出生时沉稳，哭声都带着股慢悠悠的劲儿，像极了婉晴。

客厅里早己热闹起来。婆婆系着枣红色的围裙，正指挥着亲戚往墙上挂红绸：“左边再高点！要盖住那幅山水画，喜庆！”公公蹲在地上，把一篮红鸡蛋摆在茶几最显眼的地方，每个鸡蛋上都用胭脂点了个小红点，是按老家的规矩“点喜”。静宁穿着新做的粉色连衣裙，扎着两个羊角辫，正踮着脚往弟弟的摇篮里塞玩具，是只洗得发白的小熊：“弟弟，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借你玩哦。”

七点刚过，楼道里就传来脚步声。邻居张阿姨拎着个保温桶进来，刚进门就嚷嚷：“我熬了小米粥，给婉晴补身子！让我看看咱陆家的大孙子！”她凑到摇篮边，看见陆峰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她，立刻笑得合不拢嘴，“这眉眼，像启俊！这小嘴巴，跟婉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启俊的同事们来得早，带着个巨大的礼盒，拆开是套银质的长命锁和手镯，上面刻着“平安喜乐”。科主任拍着陆启俊的肩膀笑：“你小子，研究冬眠术厉害，生娃也赶在好日子！这孩子名字起得好，‘峰’字，将来准有大出息！”陆启俊挠着头笑，眼角余光瞥见婉晴抱着孩子从卧室出来，赶紧迎上去接过，生怕累着她。

婉晴穿着件藕粉色的月子服，头发松松挽在脑后，脸上带着刚生产完的柔和。她抱着陆峰坐在沙发中央，亲戚们轮流过来看，老外婆颤巍巍地摸了摸重外孙的小手，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对金花生：“咱峰峰得扎根，将来稳稳当当的。”说着就往孩子襁褓里塞，婉晴要推辞，被婆婆按住：“让你外婆给，这是老规矩，得接住福气。”

厨房飘来甜香，是婆婆炖的红糖糯米粥，里面加了红枣和桂圆。静宁端着个小碗跑过来，踮着脚要喂妈妈：“奶奶说这个补气血，妈妈快喝。”婉晴刚接过碗，就听见门口一阵喧哗，原来是陆启俊的科研团队来了，领头的李教授手里捧着个玻璃罩，里面是株培育了三年的“永生花”：“这花跟冬眠术一个道理，把最美的样子留住。祝咱小峰峰永远像花儿一样鲜活。”

宴席设在小区对面的饭店，包厢里摆了八桌，每桌中间都放着个粉白相间的蛋糕，上面用奶油画着个胖乎乎的婴儿。陆峰被奶奶抱着坐在主位，身上盖着块绣着“龙凤呈祥”的红布，时不时睁着眼睛看看周围，不哭不闹，乖得让人心疼。开席前，公公站起来致辞，手里的酒杯晃了晃，声音带着激动：“感谢各位来喝我孙子的满月酒！这孩子来得不容易，他妈妈遭了罪，他爸爸一边忙工作一边照顾家……”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惹得满桌人都跟着点头。

敬酒时，陆启俊小心地护着婉晴，不让人劝她喝酒，自己则端着酒杯一一回敬。到了老周家那桌，老周的妻子非要给陆峰塞个红包：“要不是陆医生，我家老周还等不到看闺女毕业。这孩子是福星，得沾沾福气！”婉晴抱着孩子，忽然想起老周还在低温舱里沉睡着，心里默默盼着他能早日醒来，像陆峰一样，看见这世间的热闹。

静宁成了全场的小明星，一会儿给这个阿姨递喜糖，一会儿给那个爷爷唱新学的歌，唱到“我有一个好弟弟”时，特意跑到妈妈身边，指着陆峰的小脸：“就是他！他会抓我的手指哦！”惹得满屋子人都笑。有客人逗她：“有了弟弟，爸妈不疼你了怎么办？”小姑娘立刻噘着嘴反驳：“才不会！爸爸说我是姐姐，要一起疼弟弟，他还说将来要教我们俩踢足球！”

宴席过半，婉晴抱着陆峰回了包间休息室。小家伙大概是累了，在妈妈怀里打了个哈欠，小嘴巴张成个小圆圈。婉晴轻轻拍着他的背，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忽然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陆启俊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碗鸡汤，汤面上浮着层金黄的油花：“妈刚炖的，说让你趁热喝。”他坐在婉晴身边，看着儿子的小手紧紧攥着拳头，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说：“谢谢你，婉晴。”

婉晴抬头看他，眼里闪着笑：“谢我什么？”

“谢你给我一个家，”陆启俊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有你，有静宁，有峰峰，还有爸妈，真好。”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陆峰的小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婉晴忽然想起刚得知怀孕时的忐忑，想起胎位不正时的担心，想起生产时的疼痛，再看看眼前这个小小的生命，觉得一切都值了。

宴席快结束时，陆峰醒了，大概是闻到了蛋糕的甜香，小嘴动了动。奶奶抱着他走到蛋糕前，用手指蘸了点奶油，轻轻点在他鼻尖上：“咱峰峰，以后日子过得比蜜甜！”满屋子的人都鼓起掌来，静宁凑过去，在弟弟脸上亲了口，留下个湿漉漉的印子：“弟弟，我喜欢你！”

回家的路上，陆峰在婉晴怀里睡得安稳，静宁牵着爸爸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晚霞把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婉晴低头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忽然觉得，所谓幸福，不过就是这样——怀里有软软的小生命，身边有相爱的人，眼前有热热闹闹的日子，往后有生生不息的盼头。

陆峰的小手在睡梦中动了动，像是在回应这世间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