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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工坊”的净棉，如同涓涓细流，通过沈月凝搭建的隐秘渠道，源源不断地流入阮娘子等小织户手中。质优价廉的原料，让这些被大布行压榨得奄奄一息的织娘们重新焕发了生机。她们织出的布匹，品质也因原料的提升而更加出色。
口碑，如同水中的涟漪，在底层织户的小圈子里悄然扩散。越来越多困顿的织娘，通过阮娘子这条线，小心翼翼地接触沈月凝，希望能买到“那种便宜的好棉絮”。沈月凝严格把关，只吸纳真正可靠、手艺好、生活困苦的织户加入这个隐秘的网络。
需求的激增，给荒村小院带来了喜悦，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茅棚里，“青云机”在青黛的不断改进下，效率确实提升了不少。滚轴换成了她千辛万苦找到并打磨光滑的坚硬鹅卵石，摩擦力更小，出棉更顺畅。杠杆结构也优化过，青黛摇起来省力了许多。但人力终究有极限！
青黛从早摇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长在了摇柄旁。汗水浸透了她的粗布衣衫，手掌磨出了厚厚的老茧，甚至磨破了皮，缠上布条继续摇。饶是如此，产出的净棉依旧跟不上沈月凝带回来的订单需求。茅棚角落里，等待处理的籽棉堆成了小山，而产出的“白云”却总是供不应求。
“小姐……对不起……”又一次送走空手而归的织户代理人后，青黛看着堆积的籽棉，累得几乎虚脱，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自责，“我……我摇不动了……还是太慢了……”
苏晚看着青黛苍白的小脸和缠着布条、微微渗血的手，心疼不己。她走过去，轻轻揽住青黛瘦弱的肩膀：“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你己经做得够好了！是机器还不够好，是我们的方法还不够好！这不是你的错！”
沈月凝也皱眉道：“这样下去不行。青黛会累垮。而且，订单只会越来越多。”她看向苏晚，“必须想办法提升产能！要么加人，要么……”她看向那台被青黛视若珍宝的“青云机”。
“加人风险太大，技术容易泄露。”苏晚断然摇头。她走到“青云机”旁，手指抚过那光滑的鹅卵石滚轴，听着它运转时依旧沉闷的“嘎吱”声，陷入了沉思。
人力……人力终究是瓶颈。如何突破？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茅棚外。小院紧邻着那条不算宽阔、但水流颇为湍急的运河支流。河水哗啦啦地流淌着，昼夜不息，带着沛然的力量奔涌向前。
水……流动的水……永恒的力量……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苏晚的脑海！她前世参观过许多工业博物馆，那些依靠水力驱动的古老机械……水车！水轮！
她的眼睛骤然亮起，猛地抓住青黛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青黛！我们不用人摇了！我们让水来摇！”
“水……水来摇？”青黛茫然地睁大眼睛，完全无法理解。
“对！水！”苏晚拉着青黛跑到河边，指着湍急的河水，“你看这水流，力量多大！日夜不停！如果我们能造一个大轮子，插在水里，让水流冲击它转动！然后再想办法，把这转动的力量，传到‘青云机’的摇柄上！不就能代替你摇了吗？而且水流不息，机器就能日夜不停地运转！”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水轮的样子，以及用齿轮、皮带或者连杆传递动力的原理。虽然概念模糊，但核心思想清晰无比——利用自然水力，取代人力！
青黛呆呆地看着奔流的河水，再看看茅棚里那台她日夜相伴的“青云机”。小姐的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她脑中那扇被经验禁锢的大门！一个全新的、浩瀚无边的世界在她眼前豁然展开！
水……推动轮子……带动机器……日夜不停……
她的小嘴微微张开，清澈的眼睛里先是极度的震惊和茫然，随即，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痴迷的光芒骤然爆发出来！那光芒如此炽热，如此纯粹，仿佛瞬间点燃了她的灵魂！
她猛地挣脱苏晚的手，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回茅棚！不是冲向“青云机”，而是扑向她平时收集“宝贝”的角落！她疯狂地翻找着，嘴里念念有词：“轮子……转动的力量……怎么连过去……齿轮？皮带？链条？对！链条！像水井辘轳那样！或者……或者……”
她抓起一根坚韧的老藤，又抓起两块有凹槽的硬木，比划着，眼神狂热而专注，完全沉浸在了那个由水流驱动的、永不停歇的机械世界里！之前所有的疲惫、自责，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划时代的构想冲击得无影无踪！
苏晚和沈月凝站在河边，看着茅棚里那个陷入狂热研究状态的小小身影。
“她……明白了？”沈月凝有些不确定地问。苏晚的话对她来说太过玄奥。
“她不仅明白了，”苏晚看着青黛眼中那两簇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火焰，嘴角扬起无比欣慰和自豪的笑容，“她己经开始创造了。”
奔腾的河水哗哗作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变革奏响序曲。青黛，这个被埋没在深宅中的工匠天才，即将迎来她真正的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