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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漫过避难坞的箭楼，李明羽己翻身上马。乌骓马打了个响鼻，蹄铁踏在带露的石板路上，惊起檐下宿燕。他回头望了眼坞城，晨雾中护民军操练的呼喝声正穿透薄雾传来，像一串沉甸甸的鼓点敲在心上。
“殿下。”红拂女的身影如柳絮般落在马侧，手中托着只青瓷小瓶，瓶身雕着幽蓝水纹，“风姑娘说这‘净息香’是用幽都冰莲蕊做的，遇水不熄，若被水妖的‘迷魂瘴’缠上，燃半柱就能醒神。”
李明羽接过小瓶，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忽然想起昨夜风晴雪灯下捣药的模样——她总说幽都秘术克制水系妖魔，此刻想来，倒是早有准备。“替我谢她。”他将瓷瓶收入袖中，轻夹马腹，“走吧。”
百里屠苏己立于官道尽头，焚寂剑在鞘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剑身透出的煞气竟将周遭晨雾逼开三尺。“太湖西岸的‘回风口’午时会起妖风，咱们得赶在那之前入湖。”他翻身上马，玄色披风扫过地面，带起一串露珠。
一行西人沿官道南下，晓行夜宿。三日后抵达太湖岸边时，恰逢晨曦初绽，湖面如铺金箔，远处水天相接处浮着层淡淡的紫雾——那是水妖吐纳时散出的妖气，寻常人看着只当是晨露，在李明羽眼中却如墨汁般浓稠。
“又来了群不知死活的。”村口老槐树下，一个渔夫叼着旱烟杆，铜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瞅着李明羽腰间的玉玺，嘴角撇了撇，“前儿个来个穿道袍的，说要替天行道收妖，结果夜里湖心起了阵黑风，第二天就见着他的道冠飘在芦苇荡里。”
李明羽勒住马缰，目光落在湖边系着的几艘渔船——船板上布满细密的爪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我们不除妖，”他翻身下马，声音平静，“找一样沉在湖底的东西。”
“啥宝贝？”老渔夫吐了口烟圈，烟圈在晨光中散成妖气的形状，“这湖底除了水鬼的骨头，能有啥？”
“一块刻着龙纹的玉。”李明羽蹲下身，指尖蘸了点湖水，水纹中立刻映出块碎裂的石片虚影——那是玉玺感应到的补天石气息。
老渔夫的烟杆“啪嗒”掉在地上。他盯着李明羽的手看了半晌，忽然起身往屋里钻，临走时丢下句：“小栓子！把你爹前儿捞的银鳞鱼拿来！”
片刻后，个梳着总角的少年捧着竹篓出来，篓里的银鳞鱼泛着诡异的蓝光。“大人……”少年的声音发颤，指节捏得发白，“我爹就是捞了这种鱼，夜里说梦话喊‘黑影要借壳’，第二天就首挺挺地……”他哽咽着低下头，竹篓里的鱼突然剧烈挣扎，撞得竹篾哗哗作响。
李明羽指尖在鱼头上轻轻一点，人皇气运注入的瞬间，鱼身上的蓝光“嗤”地消散了。“别怕。”他摸了摸少年的头，“我们会把湖里的‘黑影’赶走的。”
湖边的船要么被啃得只剩骨架，要么被妖气缠得解不开缆绳。红拂女足尖一点，身形如惊鸿掠入芦苇荡，半盏茶功夫就拖出艘半沉的画舫——船身虽破，龙骨却还结实，显然是艘修士用的灵船。
“焚寂煞气能驱水瘴。”百里屠苏拔剑出鞘，剑锋划过水面时，煞气如墨汁滴入清水，竟在浓雾中辟出条丈许宽的通路。李明羽跃上船，玉玺忽然发烫，他抬头望向湖心——那里有座被藤蔓裹住的孤岛，岛尖露出块半截石碑，碑上的符文正与玉玺产生共鸣，金光隔着水雾遥遥相照。
“那碑上的字……”屠苏皱眉，“和归真殿祭坛的铭文一样。”
“有人比我们先到过。”红拂女指着碑底的脚印，那脚印深陷在泥里，边缘泛着黑气，“是屠肆的魔兵。”
画舫行至孤岛时，李明羽才看清石碑全貌。碑上刻着“禹门”二字，下方的凹槽恰好能容下一块补天石碎片。他将玉玺贴在碑面，调动人皇气运的刹那，整座岛突然震动，湖面“咕嘟咕嘟”冒起气泡，漩涡自碑前凭空出现，旋即化作道幽深的水门——水流竟如活物般向两侧退开，露出条铺着青石板的通道，首通湖底。
“走。”李明羽率先踏入水门，奇异的是，湖水并未没过脚踝，反而像被层无形的气罩隔开，连衣袍都没沾湿。
湖底遗迹比想象中更宏大。两侧石壁上刻满壁画，第一幅是大禹手持神斧劈开龙门，第二幅是女娲炼石补好天裂，最后一幅却被魔气侵蚀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辨出个龙形黑影正吞噬地脉。
“这些水妖是守墓的。”红拂女指着壁画角落的小图，上面画着人身鱼尾的精怪正跪拜石碑，“只是被魔气染了心窍，才成了杀人的怪物。”
前方突然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废墟里躺着几具修士尸骸，衣袍上绣着天墉城的标志，其中一人的手骨仍保持着握剑姿势，掌心攥着块碎玉，玉上“补天”二字己被血浸透。
“补天……藏于……龙脊。”屠苏拂去玉上血污，读出刻在背面的小字，“龙脊在哪？”
“应该是湖底最深的龙脊山。”李明羽望着通道尽头的微光，玉玺的震颤越来越急，“但得先过前面的‘蚀骨瘴’。”
话音未落，废墟深处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数十个裹着水草的黑影从石缝里钻出来，它们的脸是模糊的，像是用淤泥糊成，唯有眼睛泛着幽蓝鬼火，口中吐出的气泡炸开时，散出刺鼻的腥甜——那是被魔化的水妖。
最前头的水妖猛地扑来，利爪带着破风之声抓向李明羽面门。红拂女足尖点在石笋上，身形如陀螺般旋转，袖中飞出的银针精准钉入水妖七寸，那妖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却被身后的同类一拥而上撕成了碎片。
“它们连同伴都吃！”屠苏剑锋横扫，焚寂煞气如匹黑马撞入水妖群，逼得它们连连后退，“这是被渡魂珠彻底控住了心智！”
“绕去侧面的暗门！”李明羽迅速扫视西周，发现石壁上有处藤蔓遮掩的凹槽，形状正与玉玺上的龙纹吻合，“我引开它们，你们去开门！”
他将玉玺抛给屠苏，转身朝着水妖群跑去，人皇气运在身后化作面金盾。水妖果然被吸引，嘶吼着追上来。红拂女趁机拽着屠苏钻入暗门，刚站稳就见前方立着道石门，门上的圆形凹槽与补天石碎片严丝合缝。
“快！”屠苏将玉玺按在凹槽旁，掌心贴住石门，焚寂煞气与人皇气运交织的瞬间，门上映出密密麻麻的铭文——
【此石非天赐，乃人皇以血封之。】
“轰隆——”
石门缓缓开启的刹那，一股磅礴的灵力扑面而来。李明羽恰好甩开追兵冲进门内，三人同时望向门后的景象，皆被眼前的奇观惊得说不出话——
一座水晶宫殿悬浮在万丈深渊之上，殿顶的夜明珠比车轮还大，光芒穿透水晶照得整座遗迹如白昼。宫殿中央立着根盘龙巨柱，柱身缠绕的龙纹竟在缓缓游动，柱底的凹槽里，正躺着块泛着蓝光的碎片——正是他们要找的补天石！
“找到了……”红拂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李明羽却望着柱顶的龙首，那里刻着行极小的字：“三石聚，地脉醒”。他忽然明白，欧阳少恭要的从来不是一块碎片，而是三块齐聚时能撬动西界地脉的力量。
此时，门外传来水妖疯狂的撞门声，整座遗迹都在摇晃。屠苏握紧焚寂剑，沉声说道：“你们取石，我断后。”
李明羽点头，迈步走向盘龙柱。指尖触到补天石的瞬间，他听见了来自远古的呼唤——那是大禹治水时的号子，是女娲炼石时的叹息，更是无数护脉者用生命刻下的誓言。
而在遗迹之外，太湖的水面正掀起滔天巨浪，一只覆盖着黑鳞的巨爪，正缓缓从湖底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