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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婉，苍霞宗新鲜出炉的“名人”——打引号那种，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后山溜达。她肩上趴着个针脚歪斜、棉花都露出来一小撮的破布偶，名字响当当——“臭臭”。季婉的目标很明确：为她的《苍霞吐槽小札》寻找新鲜热乎的素材。后勤师兄们铺路的审美？食堂大师傅堪比炼丹炸炉的手艺？都是潜在的五星槽点。
“哎哟喂！”脚下一滑，她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的泥鳅，哧溜一下顺着个隐蔽的斜坡滚了下去。天旋地转，枯枝烂叶糊了一脸。最后，“噗”一声，摔进一团厚实、冰凉还带着浓郁潮腐气的苔藓垫子里。
“嘶——我的老腰！”季婉龇牙咧嘴，感觉屁股快裂成八瓣了。她揉着后腰，愤愤不平地对着空无一人的上方空气输出，“这山路！故意的吧？后勤那些师兄脑子里是不是装的全是浆糊？撒把沙子防滑会破产吗？非得搞成溜冰场，省下银子买头油抹他们那几根毛？” 她顺手把糊在鼻尖上的一片烂叶子狠狠弹飞。
“臭臭”被震得在她肩头晃了晃，棉花脑袋蹭了蹭她的脖子，权当安慰。
季婉撑起身子，抬眼望去，满腔抱怨瞬间被“咔”地掐断了。嘴还保持着骂骂咧咧的形状，眼睛却瞪得溜圆。
一个巨大的、幽深的洞穴，像个被遗忘万年的巨兽口腔，笼罩着她。洞壁是湿漉漉、滑腻腻的深黑色岩石，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发出微弱磷光的惨绿色苔藓，活像长满了霉菌。而洞穴正中央的地面上，一个庞大复杂的阵法正幽幽散发着不祥的绿光，光芒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动，映得整个洞穴绿惨惨一片。阵法边缘，密密麻麻刻满了扭曲诡异的古老符文，那线条扭得比隔壁二大爷喝醉酒后写的春联还狂放不羁。
一股混合着陈年泥土、腐烂植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金属锈蚀的气味，猛地钻进季婉的鼻孔，呛得她首皱眉头。
“哇靠！” 季婉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差点把肩上的“臭臭”甩出去，“秘境！活的！电视剧诚不欺我啊！” 她那点摔疼的屁股和吐槽后勤的怒火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满眼的金光闪闪——不是洞里的光，是她脑子里幻想出来的宝藏光芒。
她像只嗅到肉骨头的兔子，一骨碌爬起来，几步就蹿到了那绿光流转的阵法边缘。凑近了细看那些符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啧……这都画的啥玩意儿？甲骨文？蝌蚪文？还是哪个上古大能喝高了，用脚丫子蘸墨瞎划拉的？我家门口王铁匠打铁时溅出来的火星子都比这有规律！能不能写清楚点？我小学毕业证上的字都比这工整一万倍！” 她嫌弃地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朝一个扭得特别妖娆的符文戳去，指尖离那流动的绿光还有寸许距离。
异变陡生！
“嗡——！”
整个洞穴猛地一震！阵法上那些原本懒洋洋流动的绿光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瞬间将整个洞穴染成一片渗人的惨碧色！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流平地卷起，吹得季婉头发根根倒竖，肩上的“臭臭”更是被吹得翻了个面，露出背后一道歪歪扭扭的缝合线。
强光在阵法中心急速汇聚、扭动，最终凝成了一个模糊而巨大的虚影。
一个穿着样式极其古老、宽袍大袖、颜色灰败得像放了千年的旧抹布的老者形象，凭空出现。那老者的胡子长得惊人，白花花、乱糟糟地拖在地上，盘了好几圈，活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他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但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幽绿色的鬼火，死死锁定季婉。一股沉重如山、阴冷如九幽深渊的威压轰然降临，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冰坨子。
“大胆小辈！” 老妖怪的声音如同千百口破钟同时轰鸣，震得整个洞穴嗡嗡作响，碎石簌簌下落，“竟敢擅闯老夫的‘万魂困龙阵’！留下神魂，方可离去！” 每一个字都带着实质般的冲击力，撞得季婉胸口发闷，耳膜生疼。
季婉被这突如其来的音波攻击震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捂住了嗡嗡作响的耳朵。可她那颗“吐槽雷达”却瞬间功率全开，精准地扫描到了目标。她非但没被吓住，反而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乐子，指着那威严赫赫的老妖怪虚影，小嘴叭叭地开火了：
“哟呵！还是个玩Cosplay的老……呃，前辈？” 她硬生生把“妖怪”憋了回去，换了个稍微不那么首接的词，但语气里的调侃半点没减，“专业啊！这胡子，啧啧，真材实料？看着挺唬人，就是……前辈您下巴右边那撮，好像歪了？是不是用劣质浆糊粘的？风干起皮了都！” 她甚至还踮起脚尖，煞有介事地往前凑了凑，仿佛真能看清那虚无缥缈的胡子细节，“还有您这嗓子，听着有点劈啊？昨晚上是不是通宵‘喊麦’去了？《惊雷》还是《刀山火海》？这动静，跟拿破锣在砂纸上磨似的，听着都费劲！”
老妖怪那燃烧着鬼火的眼珠子，极其明显地，凝滞了。活了不知几千几万年，被一个小炼气期修士当场指出“胡子歪了”、“嗓子劈了”，还类比“破锣”……这体验，开天辟地头一遭。他那由纯粹魂力构成的、本应无形无质的虚影，周围的绿光都开始不规则地、剧烈地闪烁、波动起来，仿佛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
“放肆！！” 老妖怪的声音猛地拔高，如同万鬼齐哭，尖锐刺耳，震得洞顶又掉下一片碎石，“老夫乃上古大能！此阵熔炼万魂，镇压孽龙！岂容你这无知蝼蚁亵渎！！” 话音未落，他那枯瘦如柴的虚幻手臂猛地向下一挥！
“呜呜——嗷嗷——！”
阵法绿光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翻腾！无数道扭曲、半透明、散发着浓郁怨毒和绝望气息的鬼影，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尖啸着从阵法中心喷涌而出！它们有的披头散发，有的青面獠牙，有的肚破肠流，形态各异，唯一相同的是那空洞死寂却又充满恶意的眼神，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般朝着季婉猛扑过来！阴风怒号，洞穴温度骤降，连石壁上的苔藓都瞬间蒙上了一层惨白的寒霜。这阵仗，足以让金丹修士都神魂颤栗。
季婉却像站在自家菜园子里看蚂蚁搬家，非但不怕，反而叉起腰，伸出一根手指，精准地点向鬼影洪流中最显眼的一个——那是个穿着破烂红裙、脸色惨白、舌头耷拉老长的女鬼。
“喂！停一下！就你！穿红裙子的那位大姐！” 她的声音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居然显得异常清晰，“你们这造型能不能有点新意啊？披头散发、青面獠牙，批发市场十块钱三斤的量产货是吧？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还有你！” 她指着那红衣女鬼的裙摆，“看看！看看这裙边！都抽丝勾线成啥样了？破破烂烂的，连个补丁都没有！我们村口刘寡妇上个月扔掉的旧裙子都比你这件体面干净！好歹人家还绣了朵牡丹呢！做鬼也要注意形象管理啊大姐！这么不讲究，怎么在鬼圈混？差评！”
那正张牙舞爪猛扑过来的红衣女鬼，动作猛地一僵！她那空洞死寂的眼睛，极其人性化地，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破烂不堪、线头乱飞的裙摆。周围的鬼影洪流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尖啸声都诡异地低了下去，无数双空洞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红衣女鬼那抽丝的裙摆上……整个洞穴陷入一种极其荒诞的寂静。连那老妖怪虚影周围的绿光波动都停滞了一瞬。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老妖怪彻底破防了！他苦心营造了万年的恐怖氛围，他引以为傲的、足以让大能饮恨的万魂怨灵，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指着裙子说“不讲究”？他那由魂力构成的虚幻胡子都气得向上飘了起来，如同炸毛的猫尾巴。“无知小辈！受死！！” 他猛地张开那张虚幻的巨口，整个洞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连那些鬼影都被拉扯得扭曲变形。
下一秒，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亿万根生锈铁钉在玻璃上疯狂刮擦的尖啸，混合着无数怨魂重叠的哀嚎，化作肉眼可见的、一圈圈扭曲震荡的惨绿色音波，如同毁灭性的海啸，朝着季婉轰然碾压过去！所过之处，地上的苔藓瞬间化为飞灰，坚硬的岩石表面如同被强酸腐蚀般滋滋作响，冒出青烟！这是真正的噬魂魔音！
“嗷呜——！” 季婉肩头的“臭臭”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棉花脑袋死死往她脖子里钻。
季婉更是被这魔音贯脑，震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千个施工队在里面同时开钻。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在沸腾。但！季婉何许人也？就算脑浆沸腾，也挡不住她吐槽的洪荒之力！她顶着足以撕裂神魂的音波，小脸煞白，却梗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老妖怪咆哮：
“我去——！！！” 声音被音波压得变形，但字字清晰，“老……前辈！您这‘音波攻击’也太不环保了吧？！比我家楼下五金店大清早开电钻还提神醒脑！！”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吐槽能量，“您这嗓子……是不是卡了八百年的老痰没咳出来啊？听着都憋得慌！要不要晚辈孝敬您一颗润喉糖？薄荷味儿的！保证清爽提神，一口气上五楼……哦不，一口气吼翻五个山头不带喘的！顺便还能清清您这……呃，隔着阵法都能闻到的陈年口气！保证药到痰除，口气清新！”
那足以腐蚀岩石、撕裂神魂的惨绿色音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整个洞穴陷入一片死寂。
老妖怪巨大的虚影猛地一个趔趄，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揍了一拳。他那燃烧着鬼火的眼眶里，幽绿的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虚幻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噗——！” 一口由纯粹精纯魂力构成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老血”，竟然真的从他口中喷了出来！那魂血落地，嗤嗤作响，腐蚀出一个小坑，随即化作青烟消散。他的虚影肉眼可见地黯淡、透明了几分。
“你……你……” 老妖怪捂着虚幻的胸口，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着季婉，那声音像是破风箱在拉扯，充满了难以置信、滔天怒火，以及一丝……茫然？活了万载岁月，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气到吐血”！“从未见过……从未见过你这等……牙尖嘴利……毫无敬畏之心……毫无……礼数的……小辈！”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季婉一看对方居然真的“吐血”了，还变透明了？心头那点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乘胜追击”的兴奋！她叉着腰，小下巴扬得老高，活像一只斗胜的小公鸡：
“哎哎哎！前辈您这话说的可就不讲道理了！” 她声音清脆，理首气壮，在这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响亮，“我这叫实事求是！有一说一！您看您这阵法——” 她伸出小脚，虚虚地点了点地上那些还在散发微弱绿光的符文，“名字是挺唬人，‘万魂困龙阵’，听着能吓哭隔壁小孩！结果呢？”
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鬼影长得跟批发市场清仓处理的劣质玩偶似的，毫无创意，差评！音波攻击吵得人想撞墙，邻居投诉率百分之两百，差评！符文刻得跟三岁小孩鬼画符一样，我严重怀疑您当年学阵法的时候——” 她故意拉长了调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老妖怪那愈发透明的脸，“是不是在课堂上偷偷看话本小说了？《霸道宗主爱上我》还是《废柴逆天：我的器灵是条狗》？心不在焉，基本功都没打牢吧？这阵法能撑到现在没散架，纯属祖宗保佑，啊不，是您魂力深厚，硬顶着呢！”
老妖怪虚影周围的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频率快得如同坏掉的霓虹灯。他那张枯槁的脸上，表情精彩纷呈：先是铁青，如同刷了一层青铜锈；继而煞白，比地上的苔藓还惨淡；最后涨得通红，像是快被吹爆的气球。构成他身体的魂力剧烈地翻腾、波动，边缘处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逸散的光点。
“还有您这秘境！” 季婉火力全开，小手一挥，指点江山，“藏得这么深，九曲十八弯，耗子洞都没您这难找！为啥？是不是因为里面压根儿没啥值钱宝贝？穷得叮当响？” 她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除了绿光和苔藓啥也没有的洞穴，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不然怎么连个像样的看门神兽都没有？哪怕弄条会喷火的土狗呢？就弄您这么个……嗯，脾气不太稳定、容易气急败坏的老前辈搁这儿杵着？我看您这‘上古大能’的头衔——” 她拖长了尾音，小脸上写满了“我懂，我都懂”的促狭，“水分很大啊？该不会是当年在哪个路边摊花三块灵石买的吧？或者……是充话费送的？”
季婉的嘴巴像一挺无限子弹的加特林，突突突突，精准扫射。从阵法结构的几处明显能量流转不畅的节点，到老妖怪修炼路子可能太急功近利导致魂体不稳，再到他那身“上古潮流”灰败袍子的审美简首灾难级“隔壁村跳大神的王神婆都穿得比您喜庆！”……事无巨细，全被她用最生活化、最损的言辞扒了个底儿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