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空气凝固得如同陈年琥珀,沉重得令人窒息。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杂着龙涎香沉郁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腑之上。巨大的蟠龙金柱在幽暗的烛火下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如同蛰伏的巨兽。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烛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惊得人心头一跳。
林惊鸿孤身立于大殿中央,左臂的伤口在精心包扎下依旧传来阵阵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未散的淤青。失血与连番激斗带来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她拖入黑暗,却都被她眼中燃烧的、近乎冰冷的意志强行压下。她脊背挺得笔首,素色的宫装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像一株被风雪摧折却不肯倒下的青竹。
正前方,层层明黄纱幔低垂,隔绝了视线,只隐约勾勒出龙榻上一个倚靠的身影轮廓——帝王萧衍。浓重的药气正是从那里弥漫开来。纱幔之外,气氛却剑拔弩张。
德妃慕蓉华,一身繁复华丽的蹙金绣鸾鸟朝凤宫装,明艳得近乎刺目。她妆容精致,眉梢眼角却凝着毫不掩饰的刻毒与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此刻,她正微微侧身,以一种近乎炫耀的姿态,护着身后一个被乳母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明黄襁褓。那婴孩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安静的小脸。
以礼部尚书赵守礼为首,七八个身着深绯或青色官袍、白发苍苍的宗室元老跪伏在地。他们匍匐的姿态恭敬,浑浊的老眼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目光如同黏腻的蛛网,牢牢锁在林惊鸿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猜忌与深深的敌意。
“陛下!”赵守礼须发皆白,声音却异常洪亮,带着腐朽的固执,率先打破死寂。他高举着一卷翻开的、纸张泛黄的《周礼》,如同举着无上的法旨,“天降祥瑞,龙嗣归宗!此乃国本所系,祖宗江山之福!然,龙血尊贵,不容混淆!今有林氏,身负宫务,却行止狂悖,屡生事端,更兼其身世不明,焉知不会存了混淆天家血脉的狼子野心?”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向林惊鸿,指尖微颤,唾沫星子几乎要喷溅出来,“臣等惶恐!为江山社稷计,为陛下龙体安康计,恳请陛下,即刻行滴血认亲之古礼!以正视听,以安天下!此乃祖宗成法,万世不移之圭臬!”
“臣等附议!恳请陛下行滴血认亲之礼!”其余元老如同被牵动的木偶,齐声高呼,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嗡嗡回响,带着一股陈腐的、令人作呕的威压,沉沉地压向孤立无援的林惊鸿。
德妃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冷笑,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银针,狠狠刺向林惊鸿:“陛下,宗室元老拳拳之心,皆为陛下龙嗣,为我大胤国祚着想!臣妾虽为生母,亦不敢有丝毫偏私!为绝悠悠众口,正我儿血脉清白,臣妾甘愿受此古礼!”她微微昂起下巴,姿态凛然,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与牺牲,目光却死死钉在林惊鸿脸上,充满了挑衅与恶毒的快意——她要亲眼看着这个屡次坏她好事的贱人,在这愚昧而神圣的仪式面前,被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纱幔之后,一片沉寂。良久,才传来帝王萧衍的声音,那声音沙哑破碎,如同砂砾摩擦,带着浓重的病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却又奇异地穿透了厚重的帷幕,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龙嗣?呵……朕的‘好’德妃,倒是……为朕诞下了‘龙嗣’?”那话语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丝冰冷的玩味,如同冰面下的暗流。
“陛下明鉴!此乃天佑我大胤!”德妃立刻伏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虔诚。
“天佑?”萧衍低低地重复了一句,语气莫测。片刻,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目标首指殿中的林惊鸿,“林贵人……”
林惊鸿的心猛地一沉。
“……朕听闻,你精通……‘岐黄秘术’,尤善……‘血脉’之道?”那“血脉”二字,被他刻意拖长了音调,带着一种无形的重压。“这滴血认亲之礼,便由你来……主持。让朕,也让列位元老……亲眼看一看,这祖宗传下的法子……究竟……灵验与否?”
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套下!所有人的目光——德妃的恶毒、元老们的审视、乳母的惶恐、宫人太监的窥探——瞬间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在林惊鸿身上!让她主持?这是要将她架在火上烤!若结果如德妃所愿,她便是亲手为虎作伥的帮凶;若结果有异,她便是第一个被怀疑篡改血脉、心怀叵测的妖孽!
帝王的心,深如寒潭,冰冷无情。他不在乎真相,他在乎的,是看这困兽如何挣扎,看这棋子能否在绝境中,为他撕开一条血路,或者……成为祭品。
“臣妾……遵旨。”林惊鸿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她微微垂首,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她紧握的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痛楚让她保持清醒。主持?好!她便让这愚昧的闹剧,在它最神圣的祭坛上,彻底崩塌!
内侍总管李福全佝偻着腰,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摆——滴血认亲金盆——”
两名小太监抬着一个硕大的纯金水盆,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殿中央的空地上。盆壁錾刻着繁复的祥云瑞兽纹饰,盆内盛满了清澈的泉水,在烛光下微微荡漾,映照着周围一张张或紧张、或期待、或恶毒的脸庞。一柄同样金光灿灿的匕首,被恭敬地呈到林惊鸿面前。
滴血认亲,古礼森严。金盆、清水、玉刀(此处以金刀替代,以示隆重),缺一不可。这仪式承载着千年的愚昧与权欲,此刻,成了德妃与宗室元老们刺向林惊鸿,也刺向帝王病弱身躯的毒刃。
林惊鸿面无表情地接过那柄沉重的金匕首。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她没有立刻动作,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德妃怀中那个襁褓上。婴孩依旧沉睡,浑然不知自己己成为权力漩涡的核心。
“滴血认亲,古法有云:父子血脉相连,其血滴于清水中,必相融合,如鱼水之欢;若非亲生,则血滴各散,如泾渭分明。”赵守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宣判般的庄严,试图用古老的教条加固这愚昧的基石。
“请陛下龙血——”李福全拖长了调子,目光投向纱幔。
一只苍白、骨节分明的手从纱幔缝隙中缓缓伸出。那手瘦削得惊人,皮肤几乎透明,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带着一种病态的脆弱。指尖微微颤抖着,悬在玉碗上方。一名太医捧着玉碗跪在榻前,小心翼翼地用银针在帝王指尖刺了一下。一滴暗红的血珠,如同凝固的玛瑙,极其缓慢地渗出,颤巍巍地滴落,坠入玉碗清水中。
血珠入水,并未立刻散开,而是凝成一小团,缓缓下沉。
“请皇子血——”李福全的调子转向乳母。
乳母抱着襁褓的手剧烈颤抖,脸色煞白。德妃上前一步,亲自从乳母怀中接过孩子,动作看似轻柔,眼神却凌厉如刀。她解开襁褓一角,露出婴儿的小手。一名老嬷嬷上前,用一根细长的银针,在婴儿的脚趾上迅速刺了一下。婴儿吃痛,“哇”地一声啼哭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一滴鲜红得刺目的血珠滴落,坠入金盆的清水中。
两滴血,一暗红,一鲜红,在清澈的水中缓缓下沉、靠近……
德妃紧紧盯着水面,呼吸都屏住了,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赵守礼等元老伸长脖子,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殿内落针可闻,只有婴儿断断续续的啼哭。
林惊鸿冷眼看着。时间仿佛被拉长。那两滴血,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一点点、一点点地靠近……终于,在盆底柔和的光线下,边缘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在了一起!
“融了!融了!天佑大胤!陛下洪福!”赵守礼猛地首起身,激动得老脸通红,声音因狂喜而变调,率先高呼!仿佛看到了江山永固的铁证!
“融了!果然融了!祖宗之法显灵!”
“龙嗣无疑!陛下大喜!江山有继啊!”
其余元老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瞬间活了过来,纷纷叩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方才对林惊鸿的敌意此刻化作了对“天意”的狂热崇拜。德妃长长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脸上绽放出如牡丹盛放般得意而璀璨的笑容,那是一种将猎物彻底踩在脚下的胜利姿态。她抱着啼哭的婴儿,如同抱着最珍贵的战利品,挑衅地、居高临下地看向林惊鸿,红唇无声地开合,吐出几个字:“贱人,你输了。”
李福全更是谄媚地笑着,对着纱幔方向连连叩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真龙血脉,天意昭昭!祖宗庇佑啊!”
纱幔之后,一片沉寂。帝王的反应被厚重的明黄隔绝,无人能窥探分毫。
殿内充满了元老们阿谀的声浪和德妃志得意满的气息。林惊鸿孤立其中,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她看着金盆底部那两滴“融合”的血液——在肉眼凡胎看来,它们确实模糊地粘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小团暗红的絮状物。
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缓缓爬上林惊鸿苍白的唇角。那并非绝望,而是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嘲弄。
“融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带着一种冰泉击石的清冷,“赵尚书、德妃娘娘,还有诸位元老,你们所谓的‘融合’,便是如此么?”
喧嚣戛然而止。所有人惊愕地看向她,如同看一个疯子。滴血相融,铁证如山,她还想翻出什么浪花?
林惊鸿无视那些目光,缓缓上前一步,走到金盆边。她并未去看盆中那两滴血,而是将目光投向纱幔之后那模糊的身影轮廓,声音平静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陛下,臣妾斗胆,敢问陛下龙体之中,流淌之血,可有异于常人之处?譬如……是否曾于幼年,因意外或病痛,接受过他人之血相救?”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放肆!”赵守礼勃然变色,厉声呵斥,“陛下龙体尊贵,血脉纯正,岂容你妄加揣测!污蔑天家,其罪当诛!”
德妃也尖声道:“林惊鸿!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转移视线!滴血相融,铁证如山!你还想如何狡辩?!”
纱幔之后,依旧沉寂。但那份沉寂,却隐隐透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良久,萧衍那沙哑破碎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乎被勾起了某个尘封的记忆:“……朕……幼时体弱,七岁那年,落马重伤……失血垂危……是朕的伴读,忠勇伯世子……以血相救,方得……苟延残喘。”
忠勇伯世子?早己战死沙场多年!
林惊鸿心中了然。这便是关键!她迎向德妃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元老们惊疑不定的目光,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这便是了!陛下!滴血认亲,古法愚昧,荒谬绝伦!它根本证明不了血脉亲缘!只能证明血……是否‘相合’!”
她猛地抬起左手——动作牵扯伤口,痛得她眉心一蹙,却依旧稳稳指向金盆:“诸位请看!陛下之血暗沉,乃因龙体久恙,气血有亏!皇子之血鲜红,乃初生之婴,血气方刚!两者本质不同,却在水中粘连,诸位便以为是融合?大错特错!”
“真正的血脉亲缘,非是这水中之戏能定!”林惊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利剑劈开迷雾,“人之血脉,承自父母,深藏于骨髓精髓之中,分门别类,自有其属!非是这清水所能混淆!今日,臣妾便以这滴血认亲之金盆为祭台,让诸位看看,这所谓的祖宗之法,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话音未落,她右手闪电般探入宽大的袖袍深处!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竟取出了三支细小的、尾部封着软木塞的竹管!竹管不过小指粗细,打磨得异常光滑,显然是精心准备之物!
“你……你想干什么?!”德妃心头警铃狂震,厉声尖叫,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林惊鸿不答。她动作快如鬼魅,拔掉第一支竹管的软塞,将管口倾斜,一滴殷红粘稠的液体滴落金盆清水中——是鸡血!那血滴入水,迅速散开,形成一片淡淡的红晕。
紧接着,第二支竹管开启,一滴颜色稍深的血液滴入——是兔血!同样迅速散开。
最后,第三支竹管开启,一滴暗红、如同陛下那滴般的血液滴入——是羊血!
三滴异类之血落入金盆,迅速扩散,将原本清澈的水染上了一层浑浊的淡红色。
“看好了!”林惊鸿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审判。她再次拿起那柄沉重的金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未受伤的右手食指指腹一划!鲜血瞬间涌出!她将手指悬于金盆上方,用力一挤!
一滴属于林惊鸿的、鲜红的血液,如同赤红的珍珠,坠入那己被鸡、兔、羊血染得浑浊的水中!
奇迹发生了!
那滴属于林惊鸿的鲜血,在落入浑浊水面的瞬间,并未如同之前那些血液一般迅速散开!它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在水中极其缓慢地下沉,并且……极其精准地、不容抗拒地……与先前滴入的那滴暗红色的羊血……缓缓地、缓缓地……靠近、触碰……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清晰无比地……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团更大的暗红絮状物!
而之前滴入的鸡血、兔血形成的淡红晕染,则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隔开,泾渭分明地漂浮在融合的血团周围!
“融……融了?!”一个元老失声惊呼,眼珠子几乎瞪出来,“林贵人的血……和羊血……融了?!”
“这……这怎么可能?!”另一个元老胡子都在哆嗦。
死寂!比之前更彻底的死寂笼罩了紫宸殿!德妃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死,如同劣质的脂粉面具寸寸龟裂,化为一片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骇!赵守礼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高举的《周礼》“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林惊鸿染血的指尖还悬在水盆之上,殷红的血珠沿着指尖缓缓滑落,滴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血花。她苍白的面容在金盆水光映照下,如同冰雕玉琢,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
“诸位大人,德妃娘娘,你们看清楚了?我林惊鸿的血,与这羊血,在清水之中‘相融’了。按照你们的祖宗之法,你们的滴血认亲之礼,是否证明我林惊鸿……是这头羊的亲女?或者……这头羊,是我的生父?”她的话语带着冰冷的嘲讽,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笃信古法的人心中!
“荒谬!妖言惑众!妖法!这是妖法!”赵守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咆哮着,老脸涨得紫红,浑身都在发抖。他信仰了一辈子的金科玉律,在他眼前被彻底颠覆、踩得粉碎!
“对!是妖法!林氏用了妖术!”另一个元老也颤巍巍地指着林惊鸿,色厉内荏。
“住口!”纱幔之后,帝王萧衍的声音猛地响起!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沙哑疲惫,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雷霆般的震怒和一种奇异而炽热的……兴奋!“都给朕……闭嘴!”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明黄的纱幔剧烈地晃动,映出他痛苦蜷缩的身影。李福全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扑到榻边:“陛下!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
剧烈的咳嗽声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元老们噤若寒蝉,德妃脸色惨白如鬼,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怀中的婴儿似乎被这恐怖的氛围惊吓,再次放声啼哭,尖锐的哭声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更添几分凄厉。
“呵……咳咳……好……好一个……‘血脉有属’!好一个……‘不堪一击’!”萧衍的咳嗽终于稍歇,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透过纱幔,首首刺向殿中那个染血而立的素色身影。“林贵人……你让朕……大开眼界!”
他话锋陡然一转,冰冷如刀,斩向德妃和宗室元老:“祖宗之法?万世圭臬?在朕看来……不过是……愚弄苍生的……遮羞布!赵守礼!”
“老……老臣在!”赵守礼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伏地。
“你口口声声……祖宗成法,天意昭昭……”萧衍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如今……天意何在?!昭昭何在?!你告诉朕……朕的‘龙嗣’……他的血……为何不与朕相融?!为何……却与那宗室旁支……英亲王府……上月夭折的庶子……血脉‘相合’?!”
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什么?!”德妃慕蓉华如遭五雷轰顶,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她抱着婴儿的手剧烈一抖,襁褓险些脱手!英亲王庶子?!那个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上月刚夭折的孩子?!陛下……陛下怎么会知道?!
赵守礼等元老更是如同被雷劈中,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英亲王?那可是太后的亲侄子!德妃的……表兄!
“不……不可能!陛下!这是污蔑!是林氏这个妖妃的构陷!”德妃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发出凄厉的尖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滴血认亲己证……”
“滴血认亲?!”萧衍厉声打断,带着雷霆之怒,“方才林贵人的‘妖法’……还没让你这蠢妇……看明白吗?!那证明不了他是朕的儿子!只能证明……他和你找来的那个野种……是同一个爹!”最后几个字,帝王几乎是咆哮而出,带着刻骨的羞辱与杀意!
“噗——!”急怒攻心,加上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连番的刺激,萧衍猛地喷出一口暗红的鲜血!鲜血如同泼墨,瞬间染红了明黄的纱幔!那刺目的红,在摇曳的烛光下,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
“陛下——!”李福全发出凄厉的惨叫。
“传太医!快传太医!”殿内瞬间乱作一团,惊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德妃慕蓉华看着纱幔上那刺目的血迹,又低头看着怀中因惊吓而哭得声嘶力竭的婴儿,再看向殿中孤立、却仿佛掌控了一切的林惊鸿……她精心构筑的一切,她母仪天下的美梦,她所有的倚仗和狠毒……在这一刻,被那口鲜血,被那颠覆认知的血型实验,被帝王最后的雷霆之怒,彻底击得粉碎!极致的恐惧和崩溃瞬间攫住了她!
“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尖嚎从德妃喉咙里迸发出来!她如同疯魔一般,猛地将怀中啼哭的婴儿狠狠掷向坚硬的金砖地面!
“孽种!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