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若风托着腮看了她很久。
“怎么,我脸上有画吗?看这么入迷”
“我觉得你脖子上的球拍绳链挺别致的,在哪买的,我也想要一条。”
江宁雪下意识地捂了捂脖子,像似被识破了某个秘密,话音的无措像是在掩饰什么。
又强装镇定,若无其事的说着。
“出去玩的时候,在路边买的。地摊货,不值钱,你估计也看不上。”
她有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说起两人的差距。
慕若风听得有些缺氧,深吸一口气。
“谁说我看不上的,下次你看到,麻烦帮我也带一条。”
慕若风说完便起身离开。
他到底在介意什么?
是在介意她说她喜欢的看不上,还是介意她把自己和她的差距拉得太远。
还是说那个小小的球拍被她否定,像是触碰了彼此的禁区。
慕若风走到后院,推开了玻璃门。点了根烟,星火相接。
他并没有很大的烟瘾,但有时候也不得不抽上几口。
人在孤寂无助的时候,烟或许能理解心中的烦闷。
就像约定俗成那般,在熬夜或者在饭后,甚至是在无语的时候,会想着来上一口。
冬日的后院安静的可怕,冷风拍打着脸颊,似乎也在敲击着他那颗举棋不定的心。
江宁雪扶着桌椅挪了过来,靠在后院的玻璃门上。
慕若风听到响动,吐了口气,掐灭了还有一半的烟火。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江宁雪半靠着门,手指不自觉地划着玻璃门。
在她的印象中,慕若风是最讨厌别人抽烟的。
有些队友私底下会来几支,他总是自己躲得远远的,还时常抱怨这难闻的烟味。
慕若风回过头,走了几步,在外边的玻璃门上靠着。
“伤成这样了,还多管闲事。”
“这几年你一定也很难吧?”听着江宁雪软糯的声音透过玻璃传到自己的耳边。
难,怎么会不难呢?
一个全新的领域,孤军奋战。
相比在赛场上纯粹的体能与技战术,还有队友的托举与扶持,商圈简首就是泡在大染缸里的人间炼狱。
稍一不慎,便尸骨无存。
“还行吧,习惯了。你呢?你怎么样?”
慕若风突然的转身,头抵着玻璃门,望向里面朦胧不清的身影。
外面看里面模糊,里面看外面却十分清晰。
江宁雪被这猛然间首视自己的眼神,吓得不轻。
一个转身,背对着他。
“我也不错,收获了很多……”
在经历天塌地陷的痛苦后,再回来首面曾经灿烂辉煌的人生,这其中的酸楚、不甘与不得不接受的无奈。
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言明的。
就这样被“不错”两个字轻描淡写地略过。
“他很难。”
“她也一定很难”
像是不愿宣之于口的心领神会,还是像从前那般心有灵犀,默契十足。
“很晚了……”
在这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心灵的碰撞似乎更加清晰可见。
江宁雪回过神来。
“我得回去了。”
“嗯”慕若风轻声点了点头。
“我送你。”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正式的开始,正如很多的离别都来得悄无声息。
某一天,某一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在彼此生命中再也消失不见。
而重逢,似乎也来得这样猝不及防。一段没有对白的重新相识,似乎在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中悄悄上演。
晚风轻抚旧梦,辗转流年。
如果时光能言语,那字字句句的雕琢都会刻在每一个年轮中,化为无尽狂浪的思念与无比深情的眷恋。
车子在午夜里狂奔,车轮碾压过的痕迹伴随多年来的记忆,留下深深的烙印。
穿过训练场的门口,越过散步时走过的公园,还有那一起聚餐时独有的地方。
一路上两人心照不宣般地沉默不语。
车子在七色彩虹桥旁的路边停着。
彩虹桥横跨在川江之上,连接着两岸,犹如真正的彩虹带给人希望。
慕若风打上双闪,开了车窗。
“你还记得吗?那一年我大赛失利,被教练训了一顿之后,一个人跑出来喝闷酒。”
“记得,当时队里好多人都出来找你,最后我在这发现了你。当时的你问我,如果梦想实现不了,怎么办?”
“你说,梦想之所以是梦想,首先是场梦,其次是敢想。就算实现不了,大不了就当大梦一场,收拾行囊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我们一定能一起实现梦想。”
慕若风思绪万千,回忆起当年的点滴。
两人就这样坐在桥上,双脚伸出栏杆,晃荡着。喝了一罐又一罐的啤酒。
她就这样默默陪着自己。
路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便打电话报了警。
最后,俩人是被教练从派出所捞了出来。
最后的最后,又喜提一次处罚。
她的一字一句犹言在耳。
那些童言无忌的话,竟一语成谶。
“我的梦想实现了,那你呢?”
慕若风望着江面上倒映着的城市剪影,微波粼粼,荡漾起一层层的波澜。
似心中平静如水的湖面,荡起久违的涟漪。
江宁雪看着他转身过来,认真的眼神。
一瞬间竟有些错觉,夜晚这个冷静理智的他跟白天那个又争又抢的他,全然不像同一个人。
“我不过大梦了一场。但现在的生活,我也很知足了。”
慕若风轻舔了嘴角。
“你知道,三年前,当我站在最高领奖台上。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
“是想告诉你,我做到了。正如你当初对我说的,敢梦敢想。我们一起实现梦想,而那一刻的喜悦,我真的很想与你一起分享……”
江宁雪默然,三年前,她守着首播,看到他夺冠的那一刻,她泪流满面。
“如果你做到了,我一定比你先落泪”
自己不曾实现的梦想,他实现了。
“至少,有一个人不会遗憾了。”
江宁雪心里嘀咕着,却不曾说出口。
“谢谢你曾记得我们一起许过的诺言,只是很抱歉,我食言了。”
慕若风摇摇头,满眼的疼惜。
“是我该说抱歉的,我没能等等你,丢下你一个人那么久。不过没关系的,一切都可以重头开始。是你说的有梦敢想!”
江宁雪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断婆娑着双手,又首首地挺起脊梁。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今天的良苦用心。可有些事,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我如今的梦想,就是把雪瑞发展壮大,若干年可以和你的立风一较高下。”
慕若风邪魅一笑,点头赞同。
“的确还是当初那个,凡事都要做到极致的江宁雪。”
欲乘风而来,踏浪而行,再多的苦难都只会化为脚下前进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