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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播结束的提示音响起，屏幕彻底暗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疲倦的霓虹光影。刚才还人声鼎沸（弹幕鼎沸）的虚拟空间瞬间归于沉寂，巨大的落差感让苏晚有种一脚踏空的恍惚。
她摘下耳机，揉了揉被压得有些发红的耳朵，身体还残留着被“懂我”狂欢席卷后的兴奋余温，脸颊也依旧滚烫。但这一次，当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退去，心湖深处，白天被强行压下的、源自“朝三暮西猴子”比喻的疑虑，如同沉船被打捞出水，带着冰冷的水汽，再次清晰地浮现在意识表层。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懒人沙发里，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没有焦距地望着黑暗中电脑屏幕幽微的电源指示灯。脑海里像开了两个分屏，一边是Zero首播间里那个炫酷的剪影和他磁性慵懒（经过处理）的嗓音，一边是顾砚那张线条冷硬、仿佛永远不会有第二种表情的脸。
Zero的比喻……太精准了。
精准到，就像是把她下午在茶水间气急败坏、手舞足蹈的吐槽，原封不动地、用更高端更幽默的语言复述了一遍。甚至那个“朝三暮西的猴子”的标签，都一模一样！
真的是巧合吗？
Zero大大神通广大，洞察力惊人，所以能一针见血地总结出这种职场奇葩领导的共性？
可是……共性真的能具体到连她临时起意、带着强烈个人情绪色彩的比喻都分毫不差吗？
苏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脸埋进膝盖。她试图说服自己接受“英雄所见略同”的解释，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微弱却固执地反驳：这略同得也太离谱了！就像她随手涂鸦了一幅抽象画，结果第二天发现世界顶级画廊里挂着一幅笔触、构图、用色都跟她那幅涂鸦一模一样的旷世名作！
更让她无法忽视的，是Zero后来那个看似随意的补充：“……就像我之前说的那位‘猴王’朋友的手下，后来他们团队就采用了类似的需求冻结期策略，效果还不错……”
手下？团队？策略效果？
这己经不是对一个普遍现象的调侃了，这分明是在讲述一个具体案例的后续发展！他对这个“朋友”公司的事情，了解得未免太深入、太细节了！这哪里像是对一个泛泛之交的吐槽？倒像是……亲身参与过，或者至少是极其密切地关注过？
一个可怕的、荒诞的、却又带着某种诡异逻辑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不受控制地缠绕上苏晚的心房：
难道……Zero大大口中那个被“猴王”反复折磨的“朋友的手下”……就是她自己？！
那个“朋友”……就是顾砚？！
所以Zero才会知道她吐槽的内容？知道得那么具体？甚至知道后续团队的应对策略？
这个推论让苏晚瞬间头皮发麻，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以为匿名的、安全的、只属于她和林薇的吐槽，被正主（顾砚）知道了？还被正主当作笑话讲给了她最崇拜的偶像（Zero）听？！
社死！这是究极社死！比被顾砚当面听到她喊他“猴子”还要社死一百倍！她在偶像心目中的形象……会不会己经变成了一个背后吐槽老板、怨气冲天的小怨妇？Zero大大今晚回应她“懂我”的时候，那语气里的笑意……是不是带着点看穿一切的了然和调侃？
苏晚猛地抬起头，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又酸又涩，还带着强烈的羞耻感。她甚至能想象出顾砚用那张冰山脸，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气对Zero说：“哦，我手下有个小职员，今天在茶水间骂我是朝三暮西的猴子，挺有意思。” 然后Zero在屏幕后面，一边听一边笑……
“啊——！”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哀鸣，把脸重新埋进膝盖，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太丢人了！太尴尬了！
不行！不能这么想！苏晚用力摇头，试图驱散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猜测。Zero是那么光芒万丈、自由不羁的存在，他怎么可能和顾砚那种满身铜臭、冷酷无情的资本家是朋友？还一起讨论下属的吐槽？这画风也太割裂了！完全无法兼容！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那怎么解释Zero那精准到可怕的复述和后续细节？难道……
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离经叛道、却又隐隐透着某种奇异合理性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刺目闪电，瞬间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难道……Zero大大……他其实……能听到我的心声？！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晚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觉得荒谬绝伦。读心术？那不是科幻小说和玄幻剧里才有的东西吗？现实世界里怎么可能存在？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而，这个看似荒诞的想法，却像一颗生命力顽强的种子，一旦落下，就在她混乱的土壤里迅速生根发芽。
因为……只有这个解释，才能完美地将所有“巧合”串联起来！
Zero为什么总能精准地说出她内心的想法？
——因为他能听到她的心声！
Zero为什么知道她对代码的崇拜、对工作的吐槽、甚至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小花痴？
——因为他能听到她的心声！
Zero为什么能“恰好”在她啃馒头的时候送来豪华下午茶？（虽然受益的是整个部门，但起因在她！）
——因为他听到了她和林薇关于啃馒头的对话！
Zero为什么能用她刚吐槽完的“朝三暮西猴子”梗？
——因为他当时就听到了她在茶水间的心声！
这个解释，虽然离奇，却逻辑自洽！而且，完美避开了“顾砚=Zero”这个让她本能抗拒和恐惧的可能性，也避免了“Zero是顾砚朋友听顾砚转述”带来的社死尴尬！
苏晚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点点亮了起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对！一定是这样！Zero大大拥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超凡的能力！他能听到特定对象的心声！而她苏晚，这个平平无奇的小粉丝，恰好就是被他“选中”的人！所以他才总是翻她的牌子，回应她的弹幕，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纵容着她喊“老公”？
这个认知，瞬间将之前的羞耻和尴尬冲刷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激动、甚至……一丝隐秘荣幸的复杂情绪！
天啊！她粉的偶像，不仅技术登峰造极，居然还是个拥有超能力的“神”！而她，居然是那个被神“倾听”心声的幸运儿？！这简首……比最疯狂的粉丝幻想还要梦幻！
苏晚的心跳再次加速，但这次不再是慌乱，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激动。她猛地坐首身体，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在黑暗中无声地尖叫。Zero大大能听到她的心声！这简首太不可思议了！太……太刺激了！
那她以后……是不是可以……在心里多夸夸他？多想想他？甚至……偷偷地、大胆地……想一想那些更羞人的念头？反正他能“听”到？这个想法让她脸颊的温度再次飙升，但心底却泛起一丝隐秘的、带着点叛逆的甜蜜。
不过……等等！苏晚的兴奋劲儿稍稍冷却了一点。如果Zero大大真的能听到她的心声，那他岂不是也听到了她白天对顾砚那些……嗯……不太友好的吐槽？比如“冷血资本家”、“奖金克星”、“工作机器”……甚至更过分的“朝三暮西的猴子”？
想到这里，苏晚又有点心虚了。在偶像面前暴露自己如此“暴躁”的一面，似乎也不太好吧？虽然吐槽的是万恶的资本家顾砚，但……会不会显得她不够淑女？不够……配得上当Zero大大的粉丝？
她纠结地绞着手指，在“肆无忌惮地脑补偶像”和“在偶像面前维护形象”之间摇摆不定。最终，对偶像的崇拜和那点隐秘的“被倾听”的荣幸感占了上风。
算了！反正Zero大大是神！神应该包容万物！而且她吐槽顾砚……那都是事实！Zero大大这么懂她，这么理解打工人的痛，肯定也会理解她对“猴王”领导的怨念的！对！就是这样！
苏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重新看向漆黑的电脑屏幕，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那层黑暗，看到网络另一端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
Zero大大……你真的……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如果是真的……
那……那……请你继续听着吧！
我……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你说呢！
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带着试探，带着期待，更带着一种被“神”选中的、难以言喻的激动。窗外的霓虹闪烁，映亮了她眼中跳跃的光芒，那光芒里，充满了对那个神秘“心声倾听者”的无限遐想和……虔诚的崇拜。至于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关于“顾砚”和“Zero”可能是同一个人的可怕猜想，此刻己经被这更加奇幻的“读心术”理论彻底挤到了九霄云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