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窗棂,在监护仪表面凝成薄露。顾沉舟趴在病床上,后背新植的皮肤泛着初樱般的淡粉,医用胶布边缘还翘着卡通创可贴——是甜甜硬贴的“勇敢勋章”。
“爸爸像拼图。”孩子踮脚轻触移植皮片边缘,“这块是妈妈给的星星。”
林溪削苹果的手微顿。刀刃反射着顾沉舟肩胛处月牙形齿痕,那是取皮时她痛极咬下的烙印。
“疼就喊出来。”她将果肉切成小块。
顾沉舟侧头衔走她指间的苹果,温热唇瓣擦过指尖:“你给的...都是甜的。”
点滴管突然乱颤!甜甜握着输氧面罩当飞船操纵杆:“火星舰队呼叫林溪星——请回答!”
林溪无奈扣住她捣乱的手,抬眼却撞进顾沉舟盛满笑意的眸子里。晨光在他睫毛上跳跃,恍惚还是七年前图书馆那个为她偷藏暖宝宝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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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拆纱布时嘶嘶抽气。顾沉舟腰脊上五个硬币大的疤痕暴露在空气里,像枯萎的星群。那是五年间他偷偷捐髓的印记,最新一个还凝着血痂。
“麻药过了会痒。”护士叮嘱,“千万别挠。”
话音未落,甜甜突然扑上病床,小脸贴住狰狞疤痕:“甜甜吹吹就不痒啦!”
温热的呼吸拂过伤处。顾沉舟浑身僵首,染着药膏的手悬在半空,不敢碰触这失而复得的珍宝。林溪看着他发颤的指尖,忽然用棉签蘸了药膏:“这里...还渗血。”
棉絮扫过腰窝的刹那,顾沉舟闷哼出声。不是疼,是她指尖无意识齿痕带来的战栗。
“当年在机车后座...”他声音哑在晨风里,“你说要在我背上纹颗星星。”
林溪手一抖,棉签戳进伤口。血珠沁出时,甜甜己举着创可贴按上来:“妈妈盖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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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墨钢笔在纸面沙沙游走。林溪写案情报告时,顾沉舟正给甜甜读火星日记:“...船长甜甜发现玫瑰星云,其实是爸爸种的花园...”
“骗人。”孩子突然抽走日记本,“玫瑰星云是沈叔叔教的!”
空气凝滞。顾沉舟眼底的光暗了暗,却见甜甜翻到空白页:“爸爸现在画真的花园!”
他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纸面洇开。林溪抬眼看去——歪扭的线条勾勒出三人背影,星空下野玫瑰缠绕成心形,花蕊里嵌着枚小校徽。
“这里埋着爸爸的骨头。”甜甜指着玫瑰根须,“在妈妈身体里发芽啦!”
林溪骤然呛咳,顾沉舟的耳尖红透窗外的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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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敲窗时,甜甜在陪护床蜷成小猫。顾沉舟小心翼翼给她掖被角,后背突发的刺痒让他闷哼出声。
“别动。”林溪按住他抓挠的手。棉签蘸着药膏涂过疤痕,凉意暂缓灼痛。他紧绷的脊线在月光下如伤痕累累的山脉,林溪的指尖无意识描摹那五个取髓疤:“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沉舟忽然翻转手腕,露出内侧陈年针孔:“每次抽完骨髓...甜甜就会退烧。”他掌心覆上她小腹,“这里跳动的...是我的命。”
林溪的眼泪砸在他腕骨上。滚烫的液体顺着手臂滑进纱布,顾沉舟慌得想起身,却被她按回病床:“再动伤口裂了。”
她沾着泪的指尖继续涂药,从取髓疤到植皮痕,最后停在肩胛的齿印。指尖下的躯体骤然绷紧,心跳如密集鼓点撞进她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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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再次漫进病房时,顾沉舟正偷拆后背纱布。林溪推门撞见他对着镜子贴星星贴纸,恰好盖住最深的取髓疤。
“护士说不能贴...”
“甜甜给的魔法贴。”他耳根泛红,反手贴歪的星星滑到腰窝,“集满100颗召唤火星车。”
林溪忽然抽走贴纸袋。冰凉指尖掀开他病号服,将星星精准摁在齿痕中央:“这里缺勋章。”
顾沉舟的呼吸滞在晨光里。她指尖的温度透过贴纸灼烧皮肤,像颗坠进荒原的火种。
“妈妈!”甜甜举着饭盒冲进来,“食堂阿姨给火星英雄加鸡腿!”
保温盒掀开的刹那,三人齐齐愣住——鸡腿被捏成玫瑰状,腿骨上插着枚校徽残片!
顾沉舟突然单膝点地,沾着油渍的手举起校徽:“以骨为聘...”
鸡腿“啪嗒”掉在他头顶,番茄酱顺着额发滴落。甜甜尖叫着拍照:“爸爸的头流血啦!”
哄笑声中,林溪接过校徽。残片边缘新镶的银光里,刻着肉眼难辨的小字:
「林溪星永久居民」
窗台的小熊玩偶突然播放录音:“申请入住,请问房东批准吗?”
——是顾沉舟预录的声音。
甜甜把鸡腿塞进他嘴里:“批准!但爸爸要答三个问题!”
林溪着校徽刻痕,唇角扬起重逢后第一个真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