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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城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
钟安之蜷缩在葬骨坑的角落，左腿的伤口又开始流脓，混着雨水在泥地里积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坑外传来铁链拖地的“哐当”声，还有看守修士的狞笑，像淬了毒的冰锥，扎得他耳膜生疼。
“五灵根的废物，果然活不过三天。”
“谁说不是呢？连当个炉鼎都嫌杂，要不是长老说留着还有点用，早该扔去喂妖兽了。”
污言秽语顺着雨丝飘下来，钟安之把脸埋得更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泥里。疼，却能让他保持清醒。
他来这葬骨坑己经五天了。五天前，流云宗的吴长老捏着他的手腕，指尖的灵力像冰锥一样扎进经脉，笑眯眯地说：“可惜了这五灵根，驳杂不堪，留着也是浪费。”
然后，他的灵根就被抽走了。
没有灵根的修士，和废人没两样。更何况他还是被视为禁忌的五灵根——据说五灵根的人能调和界域之力，却也最容易招惹邪祟，历来是各大宗门忌惮的存在。
雨越下越大，坑底的积水漫到了脚踝，冰冷刺骨。周围的尸体在雨水里泡得发胀，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面目全非，都是些被宗门抛弃的修士或凡人。
钟安之不敢靠近那些尸体。他怕，却不是怕死人，是怕自己也变成那样——悄无声息地烂在泥里，连个名字都没人记得。
他摸了摸怀里的东西——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头，表面坑坑洼洼，像块普通的顽石。这是他从杂役房带出来的唯一物件，据说是他爹娘留给他的，除了摸起来总带着点暖意，没什么特别。
“咕噜……”肚子饿得叫了起来。最后一口干粮昨天就吃完了，现在胃里空得发慌，头也开始发晕。
他挣扎着挪到坑壁边，想找些能填肚子的野草。手指刚碰到一株带刺的植物，坑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听说了吗？万法阁的人来了，要查咱们宗门的‘蚀灵诀’。”
“查就查呗，那玩意儿藏得严实，他们能找到才怪。”
“不好说……听说万法阁这次来的是个硬茬，连金丹长老都得给几分面子。”
脚步声渐渐远去，钟安之却愣住了。
蚀灵诀。
他在杂役房听老修士说过，那是流云宗的禁术，能吞噬他人灵力助长己身，代价是会被怨煞之气反噬，最终变成没有神智的怪物。吴长老抽走他的灵根后，就在修炼这邪术。
难道……自己被扔进葬骨坑，不只是因为五灵根？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手腕——那里有一道淡青色的印记，是被吴长老的灵力灼伤的，这几天总在隐隐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雨停了。
月光透过云层，洒在葬骨坑底，照亮了那些狰狞的尸体。钟安之突然觉得，怀里的黑石烫了起来，像是揣了个小火炉。
他把石头掏出来，借着月光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本漆黑的石头表面，竟浮现出淡淡的银色纹路，像一张复杂的网，隐隐与他左手的青痕产生了共鸣。
“嗡……”
石头轻轻震颤起来，坑底那些尸体上，竟飘起一缕缕黑色的雾气，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钻进石头里。
而随着雾气被吸收，石头的银色纹路越来越亮，连带着钟安之的左手青痕也开始发烫，一股微弱却温暖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流遍西肢百骸，刚才的饥饿和眩晕感，竟减轻了不少。
这是……什么？
钟安之握紧黑石，心脏“砰砰”首跳。他能感觉到，那些黑色雾气就是蚀灵诀的怨煞之气——他在杂役房见过修炼蚀灵诀的修士，身上就带着这种阴冷的气息。
这石头，能吸收怨煞之气？
他想起吴长老修炼蚀灵诀时痛苦的表情，想起那些被抽走灵根的同门的惨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里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这石头能吸收怨煞之气，那是不是也能……对抗蚀灵诀？
就在这时，坑外传来脚步声，比刚才的看守更轻，更急。
“找到了吗？那小子肯定在这附近。”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带着不耐烦的怒意。
“再找找，长老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让他落到万法阁手里。”
是吴长老的手下！
钟安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将黑石揣回怀里，蜷缩在尸体堆后面，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拿着火把走到坑边，火光照亮了坑底的每一个角落。
“在那！”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后领，将他从尸体堆里拖了出来。钟安之挣扎着，却没对方力气大，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提溜到坑边。
两个穿着流云宗服饰的修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只蝼蚁。
“五灵根的废物，命还挺硬。”左边的修士狞笑着，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可惜啊，长老不想让你活了。”
匕首刺了过来，带着冰冷的杀意。
钟安之闭上了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甘心。
他还没弄明白五灵根的秘密，还没找到爹娘的下落，还没……好好活过一天。
“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是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钟安之睁开眼，只见那把匕首被弹开了，而自己怀里的黑石正散发着淡淡的银光，将那修士的手臂震得发麻。
“什么鬼东西？”两个修士都愣住了。
钟安之也懵了——这石头，竟然能挡下修士的攻击？
趁着两人愣神的功夫，他猛地推开抓着自己的手，翻身滚回坑底，捡起一块锋利的碎骨，死死握在手里，眼神里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就像他小时候在黑风城的巷子里，被野狗围攻时那样。
两个修士反应过来，骂了一句脏话，纵身跳下坑底，一左一右朝他扑来。
钟安之虽然没了灵根，却在杂役房干了三年粗活，身手比普通凡人敏捷得多。他借着尸体的掩护，左躲右闪，手里的碎骨胡乱挥舞着。
但他终究不是修士的对手。很快，他就被逼到了坑壁边，退无可退。
右边的修士一拳砸来，带着练气三层的灵力，眼看就要砸在他脸上。
钟安之绝望地闭上眼，将怀里的黑石挡在身前。
“噗嗤！”
不是拳头砸在身上的声音，而是某种东西被撕裂的脆响。
钟安之睁开眼，只见那修士的拳头停在离他胸口寸许的地方，脸色惨白，眼睛瞪得滚圆，嘴角不断涌出黑血。他身上的怨煞之气（蚀灵诀的气息），正像潮水般被怀里的黑石吸走！
“啊！”修士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迅速干瘪下去，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另一个修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爬出土坑。
钟安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将黑石狠狠按在他的背上！
“不！不要！”
同样的一幕发生了。怨煞之气被疯狂吸收，修士的惨叫很快变成呜咽，最后彻底没了声息，也化作了一具干尸。
葬骨坑里，只剩下钟安之和两具干尸，还有那块散发着银光的黑石。
钟安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他看着那两具干尸，又看了看手里的黑石，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这不是普通的石头。
它能吸收蚀灵诀的怨煞之气，还能……杀死修士？
月光再次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黑石上的银色纹路。钟安之突然觉得，那些纹路像极了杂役房那本破旧古籍上的图案——那本记载着“守界者”传说的古籍，他曾偷偷翻看过几页。
守界者，据说能以五灵根之力，守护凡界与异界的界限，对抗那些试图冲破裂缝的邪祟。
难道……
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在心里慢慢升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青痕己经淡了下去，却留下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雨又开始下了，这次却没那么冷。
钟安之握紧怀里的黑石，站起身，朝着葬骨坑的深处走去。那里有一个狭窄的缝隙，是他之前观察地形时发现的，或许能通向外面。
他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不知道流云宗的人会不会再来，更不知道自己这条被视为“废物”的命，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死在这里。
怀里的黑石还在微微发烫，像一颗跳动的心脏，给了他一丝在黑暗中前行的勇气。
至少，先活下去。
活下来，才能知道真相。
活下来，才能看看，五灵根的“废物”，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缝隙里很暗，只能容一人匍匐前进。钟安之咬着牙，一点点往前挪，黑石的微光在他掌心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