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的台阶还带着露水的凉意时,苏清颜接到了顾晏辰的电话。
“我在检察院门口。”他的声音有点哑,“刚做完笔录,关于我妈当年的事。”
苏清颜赶到时,看见他蹲在台阶上,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是他母亲的死亡证明,“抑郁症”三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他们说,这案子太久了,证据不足,没法翻案。”他抬头看她,眼里有没掩饰的疲惫,“就像我妈日记里写的,‘女人的委屈,在家族眼里,从来不算证据’。”
苏清颜在他身边蹲下,晨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小慧的案子赢了,不代表所有的黑暗都消失了。”她轻声说,“就像联盟帮了二十七个艺人,可还有更多人在沉默。我们能做的,不是一下子掀翻什么,是一点点挖根。”
顾晏辰捏紧了那张死亡证明,纸页边缘被他攥出褶皱:“挖根?怎么挖?”
“从让她们敢说话开始。”苏清颜指着不远处的老城区,“我前几天路过那边,看到个空店面,以前是间画室。你妈不是爱画画吗?我们把它盘下来,开个免费的工作室。”
顾晏辰愣住了。
“不叫什么‘反内耗’,就叫‘说话的地方’。”苏清颜的语气很轻,却带着股韧劲,“让那些被资本控制的艺人、被家庭困住的女人,有个能说真话、能做自己的地方。画出来,写出来,哪怕只是哭一场——总比憋在心里烂掉强。”
她从包里掏出张纸,是昨晚熬夜画的草图:“你看,这里放画架,这里摆书架,墙上挂她们的作品……你妈日记里没完成的事,我们慢慢填。”
顾晏辰看着草图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要是有个地方,能让女人不用看别人脸色说话就好了。”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却把那张死亡证明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口袋。
盘下店面的过程比想象中难。房东听说要给“受欺负的女人”用,当场翻了脸:“这种事少沾,晦气!”是联盟里开超市的大姐带着几个姐妹去理论,又托人找了街道办,才把租金压下来。
装修那天,来了二十多个人。小慧的老公带着工友来刷墙,妞妞拿着小刷子在角落画太阳;被张启明骚扰过的女演员提着油漆桶,一边刷一边骂:“当年要是有这地方,我也不至于憋出病!”;顾晏辰的管家悄悄送来些旧家具,是他母亲当年用过的画架,擦得锃亮。
苏清颜踩着梯子贴墙纸时,顾晏辰在下面扶着梯子,忽然说:“我昨天去看了我妈常去的那片湖,她就是在那儿……”
“别说了。”苏清颜打断他,从梯子上下来,手里拿着张照片——是联盟技术组修复的,他母亲在画室里笑的样子,“她要是看见现在这样,肯定比在湖里安心。”
正说着,林小雨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举着手机:“颜姐!《宫墙怨》的片花爆了!你改的那段‘女将军擂鼓’,全网都在转,说‘这才是大女主’!”
视频里,银甲的女将军站在城楼上,鼓声震得地动山摇,她喊:“守城不是为了某个人,是为了不让身后的人,再受我们受过的苦!”
苏清颜看着屏幕,忽然想起小慧的老公说过,小慧生前总爱哼一首老歌,“黑夜再长,总有天亮的时候”。
“你看,”她碰了碰顾晏辰的胳膊,“我们在画室种的根,己经在别的地方发芽了。”
顾晏辰望着墙上还没贴完的墙纸,上面有妞妞画的歪歪扭扭的太阳,有女演员写的“我不怕了”,还有他母亲日记里撕下来的一页:“春天会来的。”
他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死亡证明,小心翼翼地贴在墙纸最角落,上面压了朵刚摘的小雏菊。
“根扎得深,花才能开得久。”他说。
这时,装修师傅喊了句:“门框装好了!题个名吧?”
苏清颜和顾晏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就叫‘未凉’。”
未凉的热血,未冷的希望,还有那些藏在心底、从来没熄灭过的光。
当天晚上,联盟的群里炸开了锅。有人发了张照片,是李建国被警察带走的样子,配文“最后一条鱼落网了”;有人说收到了前公司的道歉信,欠的工资也打过来了;还有个新人演员发了段语音,哭着说:“谢谢你们,我终于敢拒掉那个潜规则的戏了。”
苏清颜看着消息,顾晏辰在旁边给画架上漆,夕阳的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
画室的门没锁,晚风灌进来,吹动了墙上那张死亡证明,露出下面的字:
“春天会来的。”